书籍浩瀚,已经拥挤得难以整理,它们见证着乙云从建派至今多少番的风风雨雨,一时间,书架中透出幽幽木香,也仿佛是一种历史的铭记。
他不禁看得有些痴了,当下驻足而立,久久未语。
“前辈想找什么,也许晚辈可以帮忙?”连桐一直安静站在一旁,此时见他往上走去,又开口道。
“不必了。”薛仪将帷帽摘下,走进那堆积成山的藏书阁中,慢慢看了起来。
他来此的目的,其实跟他是一样的。
《断脉》此书,长久掩埋在藏书阁中,连本派人都不曾听闻,只是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被魔族获知其下落,连桐便是那时奉命潜入乙云的。
道修依赖灵脉,这是众所周知的。魔族人透过此书堪破大陆各大灵脉的位置,进而逐个摧毁,最后失去多条灵脉的修真大陆万物凋零,圣境轰塌,瞬间变成一片废墟。
这个扰乱修真界秩序的邪魔,把修真界搞得天翻地覆,致使乙云被各大门派所憎恨,境遇凄惨,直至最后主角修为到达修真界的顶峰,才有重振门派之后事。
薛仪倚靠在窗边,一本一本查看扉页目录,已经不知在那站了多久。
书架间开凿出通风的小窗,西斜的日光穿过两排书架夹着的过道,投射在他身上,柔软了他身上的冷冽,看上去整个人美如玉树,竟然半分不似这尘世中人了。
连桐立在阴暗处,却觉出一丝危险之感。再看了看他所触碰的书籍类型,发现并无特定的规律,不禁越加警惕——他在找什么?
薛仪将一小堆书籍整理归类放在一边,看看窗外,已经天色沉沉。他转身招了招手,示意他先行离开。
连桐掩下眸中的一抹冷色,从储物袋中取出发光的晶石,安放在墙壁灯盏上,点头做了个揖,方才告辞离开。
薛仪目送他离开,这个人做事,果然滴水不漏。
心里又粗略一算下来,按照他掌门大弟子的品级,三个月有一次进来藏书阁的机会,三秒一卷书计算,若是不眠不休花费十二时辰,三百年来可查看书卷三千四百五十六万。以单层一千万册来算,按照常人惯性无论从下到上,或者从下到上开始,进度都已至中部了。
他抬头看着浩瀚的书海,手指一点点在书脊上扫过,下意识反手捻了下两指,没有灰尘,想必管理阁楼的弟子日常使用去尘术打理过,就是想找到一点被触摸的痕迹也不能了。
可惜了,若是能找到那个标记,可搜索的范围将进一步缩小。只是那个节点标记在哪里,是什么形式?
方才为了试探,他也试着弄乱这里书堆的秩序,或者抽走书籍里的小签,那人神色竟佁然不动,不见丝毫紧张,可以想象,那人的做法,绝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
或许是咒术之类的?
薛仪想到头疼,干脆坐了下来,一头枕着背后的书籍,细细又看了许久。
夜色慢慢变得浓黑,藏书阁除了他,再无别人,倒显得冷冷清清。此时,他摊开手掌,接住了外面投射进来的月光。
对了,当年也该是这样的月光。
那一个月夜里,魔尊站在尸海之中,对面前的人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道:“师尊,你想必不能预料,我于你们乙云藏书阁中找到的这么一本典籍,就轻易将修真界至于如此万劫不复的境地吧。”
慎迦望着这个人,心中的怒火已经呼之欲出。他的百丈莲映月而出,闪出一段嗜杀的冷光。
魔尊无视他的怒火,仍旧淡淡道:“师尊,你何必恨我?这本《断脉》,难道不是出自你们乙云先人之手?你看看他们望您的眼神,你恨我,他们却更恨你···”
薛仪收回了手,轻叹一声。
真是怀璧其罪。
他在书中仅仅藉由魔尊亲口说的一句,便轻轻带过了他在藏书阁中获得《断脉》的经历。没想到写书时偷了个懒,现在却换来了个大麻烦。
他抬头再看看天色,不觉乌云已闭月,想来众弟子已经结束了论道课程,那布下的禁制虽然只进不出,但他还是有些担忧,也不知“徒弟”老实不老实?
他轻身落下绝云峰中,见到那人果然并未回到里屋,而是坐卧在梨树枝上,当月光出时,抬头一望,正好薛仪回到庭院中,见到了他。
虽然不想与他多番交集,但他回到峰中,还是照例问上一句以体现师长之慈:“近日修炼,可有遇不懂的么?”
少年从树上下来,行过师礼:“不敢让师尊挂念,弟子一切顺利。”
他点头道:“你天资聪慧,等你学会御剑飞行,便可把这禁制撤了。”他正是以爱护之名布置的强力禁制,可就无可拒绝的了。
“弟子一定不负师尊厚望。”
薛仪步入中庭,拾起地上遗落的花枝,见枝头已是枯萎了的许多花苞。时至夏末,这梨花却仍然在盛开,显然已经不按凡间节气生长了。
“你就是用它在练习?”
“是。”少年回道。
月色如练,照出眼前一树的白色花瓣,被一阵凉风刮得簌簌儿下。他擒着花枝,直起身来,却发现昊月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他刚想问他看什么,少年却移开了视线。
薛仪也没往心里去,只是例行公事道上一句:“夜见深了,早些歇息。”
少年点点头:“是。”
按照原书的剧情线,这徒弟目前不会有什么动作,可以再放一放,倒是藏书阁那边或许还能突破一下,打算下次再去碰碰运气。
于是对昊月如何练功,如何表现,薛仪都不及细究。简单嘱咐几句修炼之事,便回了草舍歇息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