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刚认识Echo,Echo自然没有什么要和他说的,但是沈觉欠了他一个四年前的答案。
他想要听他亲口说出来。
对面的人先是一愣,接着长长地叹了口气,垂着眼说道,“要说也不能在这里说啊…”沈觉又低头瞥了一眼刚刚已经掉在了地上的口罩,抬起头来瞪了一眼陆时,“你进去把我的东西拿出来。”
“然后呢?我再出来你一定又不在这了吧。”陆时不假思索地说道,他已经很努力控制住情绪,却还是忍不了露出了一丝怨气。就算过了这么多年他觉得最初的愤怒和痛恨已经消了又消,这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时却又挖掘出那些被隐藏起的怨怼。
“那我站在门后等你行了吗?快点。”沈觉咬着牙退了一步,这天气就说要下雪也是合理,陆时的外套在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羊绒衫,可能他都没意识到鼻子和脸早就被冻得通红。
“我让我朋友送出来。”陆时拿出了手机,拨通了John的号码,手下意识地牵起了披在沈觉身上衣服的腰带。
后门刚被推开一条缝会被陆时一手抵住,“谢了。”他从John的手里一把拿过背包和外套,刚准备关上门John却伸出一只腿别住了门,抓着陆时的手臂急促地问道,“出什么事了?你刚一下就跑没影了,你怎么要拿Echo的东西?”
“有点复杂,代Echo和Victoria道个歉,采访…”他侧脸瞥了一眼靠在门口的人,对方微微点了点头,陆时又继续说道,“后面可以补上。”
“不是你把门打开啊,你到底在发什么神经?”John试图用力把门推开,陆时却更力地掰住,这时John才看清了陆时的脸,真的可以用一塌糊涂来形容,红透的眼圈和似乎还没干的泪痕,头发也风吹得凌乱,鼻尖也是被风吹得通红,“我操…怎么回事?”
陆时张了张嘴,有些哑然,怎么回事?他怎么说?Echo是沈觉,是四年前的那个沈觉?是也不是,他怎么解释?
最后他只留下了一句“明天再说,我没事。”,接着猛地把门一推。
在身后的门被再打开的前一秒里,陆时突然感觉到手臂上传来一阵力量,沈觉扯着他的手臂,飞速地朝着巷子的转角跑去。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先迈开了步子,寒风呼啸在耳边,还有沈觉靴子上金属挂件撞的叮当作响的声音,银色发丝飞扬起的那瞬间他好像又闻到了柚子洗发水的味道,那本该是夏天的味道。
明明只跑了那么两步,陆时却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感官被无限的放大,停下来的时候感觉心跳依旧还在攀升,沈觉扯过了自己手里拿着的东西,又把外套扔到了他的身上。
两人突然抬头对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视线中一闪而过,像是道微小的电流,沈觉立马又低下头去从包侧摸出了香烟和打火机,手却在不自觉地颤抖着,擦了半天都没擦着。
陆时不自觉地从沈觉的手里拿过了打火机,拇指在齿轮边一搓,一抹小小的火光立刻冒出。沈觉有些意外地抬头,又伸手准备去护火,却不料陆时的手也在那刻伸了过来,指尖相触的一秒里两人都一下抽回了手。
“我来吧。”陆时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手挡在火苗边将打火机递了上去,沈觉垂着眼睛点上了烟,本想接过打火机,一抬头却发现陆时又拿了回去,从自己的口袋里也摸出了一根烟点上。
他被陆时这行云流水的一套点烟动作怔住,睫毛飞速地翻动着,连对方递还打火机的时候都忘记了伸手接住。
“很意外吗?”陆时看沈觉没有伸手,于是把打火机塞到了他的衣服口袋里,低头缓缓吐了口烟,“我这个样子?”
颓废的,混乱的,满脸都是泥泞的泪痕,散乱在眼前前被汗水打湿的刘海,瘦削的脸庞,手指中燃烧的香烟,不再有光泽的疲惫眼眸。
沈觉有些迷茫地抬头看着面前的人,觉得心里掀起一片翻江倒海般的混乱,他努力透过这张脸去回想四年前神采奕奕的少年,却怎么也无法拼齐他们的轮廓。
“我打个车吧,先别待在这了。”于是他低下头,打开了手机。
远处的街道突然传来人群的欢呼,不知从哪里出现的圣诞欢歌突然闯入这个寂静的巷子里,两人同时抬起头,夜空中真的开始飘起了微小如细碎闪光般的雪花。
陆时掏出屏幕已经开裂的手机,看着上面显示的12:00,轻笑了一声。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可能是真的觉得一切命运弄人,可能是日思夜想的人突然又站在了身边,明明心还悬在空中,明明知道双方其实已经不复往昔,对未来也来不及去探讨,却又同时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注意力,像曾经无数次那样默契地抬起头。
“圣诞快乐啊,沈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