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问题奇奇怪怪,常常让萧晟云难以回答。
最成熟的成年人往往也难以理解人类幼崽的问题。
但他还是很愿意和安彤聊天的,因为安彤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童话,她使这层布满死气的楼层出现一丝色彩。
在防治医院最痛苦的不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污染侵蚀,而是无休无止的等待。
目前研究院没有研制出根除污染的药物,只有减缓污染者异化速度的拮抗剂。
医院每个病人一周一次,污染值一天一侧,拮抗剂一天两针。
从某种意义上,当医生算是个体力活。
每层楼有近八十个患者,萧晟云只负责一层,跑来跑去每天步数也有三万多。
比起这些,更困难的是……面对各种奇奇怪怪的患者。
虽然大部分怨声哀哉,也有一部分不在此列。
患者甲身上长出了奇怪的鳞片,这人天天闲着无聊就就把鳞片揪下来,现在尾巴已经快秃了。
患者乙身上长出藤蔓,饿了就啃自己结的果子,完美实现自给自足,吵着让医院买植物营养液。
患者丙长出了几十个触手,这位进医院前是个钢琴家,现在每天用几十个触手弹钢琴,楼上患者不堪其扰,恨不得下来把其暴揍一顿。
这样画风清奇的大概还有几十个。
在和患者患者丙争论了半小时拮抗剂应该注射进哪支触手后,萧晟云觉得自己应该向院长多要一笔精神损失费,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回值班室,在经过安彤的房间时,女孩细细的声音让他停了下来。
萧晟云原本想赶紧把这小家伙打发走,然后休息一会儿,可看到安彤的瞬间,他瞬间清醒过来。
女孩的脖颈和手腕上都笼罩着一层黑色,黑色越深,污染值越高。
怎么会这样,明明下午刚刚打过拮抗剂?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萧晟云把安彤带进屋,用羽绒服外套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大哥哥能不能给安南说一声,我今天按时吃药吃饭,让他不要担心。”安彤说。
她都好几天没见到安南了,其他医生又都不认识,好不容易才能碰到认识的人。
“好,我一会儿去三楼和他说,你赶紧回去。”萧晟云安慰道,压下心中的担忧,他能察觉到,如今医院的每一个病人都像是个不定时的炸弹,随时都有起爆的可能。
都是因为该死的老鼠。
办公室中,李谦方木着脸,罕见的闭上了那双尖刻的嘴唇,沉默地盯着来人,他怕一开口就会忍不住骂出声来。
来的人穿了一身红色制服,每个人胸口处别了一枚徽章,上面是一支缠着铁链的长剑。
监察处—整个异能局最臭名昭著的部门。
监察处和行动处的人手上的血最多,只不过行动处沾的多是是污染物的血,监察处沾的是污染者的血。
凡是岛国中的病人超过某一个临界值,就到了监察处行刑的时刻。
这次来的都是觉醒者中的精英,为首的男人将近四十岁,身材挺拔,拥有一张十分英俊的脸,眼角的细纹和白色的发根为他增加了一丝成熟的韵味,有着长年身居高位带来的游刃有余的气质。
他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商界精英或是政界人士,但李谦方知道这人那双白皙光滑的手曾夺去多少人的性命。
监察处的处长,贺景明。
他在监察处成立之初加入,李谦方有些印象,因为对方太年轻了,十五岁还是十六岁,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担任了行刑者。
那时候李谦方还骂监察处雇佣童工,而且这份工作会给人带来极大的精神损伤,但时光飞逝,当年的那个孩子也磨平了棱角,成了长袖善舞的那一类人。
“各位远道而来,怎么不提前发消息,我也做好接风洗尘的准备。”李谦方笑眯眯地说。
“不必了。我们此行主要是为了南山医院的暴动而来,毕竟这里是东山区最大的污染者收容地,稳定与否关系到整个东山区的安全。”贺景明开门见山。
“暴动?不过时病人的小打小闹,医院如今的情况您在来的路上也看到了,一切如常。”
“如果一切如常,那李院长不介意我看一下病人最近的检查报告吧。”贺景明的语气低沉而温柔,手段却极为狠戾,他算准了李谦方在检查报告上不会作假,这是底线问题。
李谦方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你想护着他们,可他们自己未必想活,污染者是什么样你也知道,与其痛苦的活,不如痛快的死。”贺景明温和地说。
“他们的死应该由他们自己选,而不是由外人来评判。死刑为戴罪之人而设,而我的每一个病人清清白白,他们的生死又何须他人定夺。”李谦方没被绕进去,怒而驳斥道。
“我此行只是想要查明原因,你应该清楚,岛国的分布不计其数,你能保护这一处,可保护不了所有的污染者。”贺景明松了口。
最终双方后退一步,贺景明可在医院自由调查,如果发现有污染者失控,则采取强制措施。
然而,贺景明刚走出办公室,就察觉到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气息,他抬起头,巨大的污染源源不断从顶楼涌出,即将冲破医院上空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