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倒是有,李屠夫未将那大肠取走,原是打算拿来沤肥的,这样,咱们边走边说,也到做中食的点了。”
季胥交代过妹妹,便去至冯大家,季凤因要回去后山牧猪,也一并去了,留季珠看家。
那是座青砖乌瓦,带有庭院,一堂两内的两进房屋,连灶屋都宽大明亮,里头也用的船头形的陶灶,不过灶面刻有二龙交尾的浮雕,比自家的要精致得多,再一看,灶眼上的釜、鬲都是铁制的。
季胥不禁心喜,铁釜导热快,火候大,方便爆炒,比陶制的要好。
徐媪领她进来的,先后指着半空一根横木,并底下两张垒叠的矮案说:
“肉、肋、肠,都挂在那横木的铁钩上了,还有地里摘的新鲜菜蔬,都在这矮案上了。”
指了指灶上一排陶罐子,“这些是调料。”
季胥看了看,调料并不丰盛,只有油盐酱豉姜,没有能做椒盐粉的怀香花椒,还有做大肠需要的蒜也缺少。
这些家里倒有余的,她想着从家里拿些来用,做一餐,所需用量并不多,便未多言。
徐媪交代完去了地里,用左手帮着翻拣些掼桶里的杂草、稗子,或是看地下哪里脱落些稻粒,拣回掼桶里。
鲍氏见她来,立马问道:“母,怎的不在家看着那胥女?没的叫她顺走咱家灶屋的东西。”
像那饴饧啊、白蜜啊,都是十分精贵的,放一个外人进去如何信得过。
“放心,她和她妹妹凤女都不是那偷鸡摸狗的人,
再说,人家在庖厨上是门手艺,我杵前去,传出去我成什么人了?连庖厨之人的手艺也觊觎?没的坏了三郎他读书人的清誉。”
徐媪还叮嘱他们,“待会儿你们担稻谷回院子,也别往灶屋去凑。”
“知道了,母。”冯大应答道。
冯二则支吾了一声。
鲍氏将嘴一撇,心道她才不愿近庖厨,不然也不会把饭食张罗的齁咸,
能者多劳,她又为人新妇,若是会庖厨之道,如今不仅要大日头下刈稻,还得抽着空儿回去给一大家子做炊,这累人的活计她可不干,情愿做个茫然不懂庖厨的,让冯家花些钱去请她四兄来,没承想被胥女截了胡。
冯三则是皱了皱眉,他是冯家,乃至本固里,唯一个在乡里经舍读书的,经师给他取名为冯恽。
每逢农忙,经舍会放假,冯恽有时便也在家中帮着做活。
他连头也未抬,道:“君子远庖厨,我自是不会近前的。”
至于冯富贞和冯兴霸,自是听徐媪的话。
然而他们不近前,味道能传出来,一股子又臭又腥的味,没把人熏晕去。
就说那临近的崔家田里,崔思捏着鼻子,连稻也不割了,直起身子问:“富贞,你家怎的这么臭?”
同样相邻的季元嗅到,也嫌恶摇头,憋着气往掼桶摔打稻粒,
“做甚啊,臭死人了,冯富贞,你家中食做什么呢?臭烘烘的。”
冯富贞不禁发臊,她自知这是豕大肠的气味,但这会子摇头装作不知,不想被她们知晓冯家这样的富户,竟然吃这等腥臭贱物。
气味的确是冯家灶屋,正在被季胥处理的大肠发出来的。
要抓三道洗三道,抓三道是分别用盐、酒、面粉抓三道,再冲洗三道;将大肠翻面,重复步骤,最后撕去多余的淋巴和油膜,才算干净。
鲍氏往院里担稻谷去晒,飞一般跑出来,跟后头有鬼撵她似的,撑了树呱呱干呕,
“我的姑舅大母,这哪是庖厨,分明在掏茅厕啊……”
一回田里就同冯家人抱怨,“母实在不该请胥女来家庖厨,你们闻闻,这味道,能吃得下?
我反正情愿吃点稻饭果腹,就算饿昏在这田里,也不要吃一口她做的臭食。”
说着又呱呱干呕起来。
徐媪面皮也有些挂不住,但嘴上缝的紧。
鲍氏缓完了,仍是一阵叙聒,
“明日还有一天农忙,我看哪,还是将我那做膳夫的四兄请来……”
她新婚夫婿冯二不禁帮腔,“阿母,我看也……”
“做你的活儿。”徐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