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哪里还管什么菜色,只管往嘴里塞。
沈宁溪吃了一碟花生米,已经有了准备,倒也不是那么猴急。
她吃的优雅,没过一会儿就吃了半饱,心思渐渐地,也转到了其他地方。
前世,王靖宗说过,花不谢独有一份技艺,颇受军中将士们器重,所以留他在军中做了一名长随。
山贼弃贼从良,自然不是那么容易,他先前与王靖宗勾结,导致王靖宗被寇戎挟制入了王氏宗族,从军必定受人排挤,就算有王靖宗作保,也免不了被人穿小鞋。
但若是他有一门手艺,让那些人折服呢?比如说,给那些人做一锅美食?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都是一群吃不饱,也吃不好的穷人,遇到这个免费的厨师,他曾经犯得罪显然变得微不足道,也就不用那么在意了。
沈宁溪默默地吃下一口醋溜小排。
她原本以为,王靖宗是被胁迫的,但看起来,不是那么回事。
花不谢有手艺,他将人弄下山开酒肆挣钱,前世若不是东窗事发,这家酒肆是不是也开张了?
原来不是对手,而是队友。
枉她还在担心,特意让三哥去端了贼窝,不曾想,竟是将自己送进了贼坑。
沈宁溪暗自蹙眉,越想越后悔。
王靖宗吃得少,从进屋就注意沈宁溪的一举一动,她优雅用餐,或蹙眉,或懊恼,所有的情绪转变,他尽收眼底。
今日到此,只有一个目的,将前世有些没说清楚的事说清楚。
“不谢,你来一下。”王靖宗唤。
后厨传来一声应,紧接着,花不谢在围兜上擦着手跑出来,“阿豨哥,你唤我?”
王靖宗指着沈宁溪道:“上次山上的事,向沈娘子道谢。”
花不谢莫名,讷讷地,不知要谢什么。
王靖宗盯着沈宁溪,道:“最近我出门发现,寇戎已经撤了跟踪之人。上次山上,你不是说有人跟踪你吗?其实真正跟踪你的人不是三公子,而是寇戎,幸亏沈娘子提前通知三公子,让你们有了警惕,寇戎二度上山才没查出什么。”
花不谢目瞪口呆,忽而扑通一声跪下,抱拳道谢:“沈娘子,你就是我们山寨的再造恩人,以后不管你有什么事,只要吩咐一声,我花不谢,上刀山下火海,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獾奴眼睛微眯。
碎星神情呆滞。
沈宁溪气急,“你起来,我不用你做什么,你就当不认识我才是最好。”
花不谢愣愣:“那怎么行?恩人就算现在富贵平安,但天下不太平,说不定哪天就遭遇横祸,到时候,恩人定会需要在下的保护。”
“呸呸呸,闭上你的乌鸦嘴。”碎星拍着桌子一跳三步远,瞬间踱到花不谢面前,“我家娘子命好着呢,不仅可以长命百岁,还能富贵平安,要你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说着,就去揪花不谢冒尖的胡须。
花不谢一边退让,一边辩解:“可能......正是因为有我的保护,沈娘子才能长命。”
“啊......我杀了你。”碎星气急败坏,这次手脚并用,又踢又打。
獾奴赶紧上前拉架。
沈宁溪扶额,质问王靖宗:“你说好的,一笔勾销。”
王靖宗将她没吃完的剩菜一点点清盘,道:“没错,从今往后,你揭发我的事,既往不咎。”
沈宁溪心中说不出来滋味,半响说不出话。
王靖宗将最后一根菜叶咽进肚子里,放下竹箸,道:“相反,我还要感谢你,要不是你,我会真的被寇戎发现,届时,”他略微停顿,掀了眼皮,道:“会很麻烦。”
沈宁溪自然知道是什么麻烦,心终于好受了点,道:“你放心,你的秘密,我也不会再告诉其他人。”
说罢,沈宁溪起身,喊了一声碎星,“走了。”
王靖宗扫了一眼獾奴,獾奴飞快地将碎星放开花不谢的手又巧妙地塞了回去,“哎呀,碎星姑娘,你轻点,不谢的头发都被你薅秃了。”
王靖宗追上沈宁溪,往她手里塞进一个东西。
沈宁溪拿起一看,是一枚玉佩。
她认得,是王家祖传玉佩,王靖宗他爹留给他的。
沈宁溪就像拿到了一块烫手山芋,瞬间就给扔了,但转念一想,这东西贵重,可不能摔坏了,立刻伸手去捞。
偏就在此时,原本宁肯摔碎了也不肯接的王靖宗,忽然伸出手,就这样两人指腹缠绕,一起抓住了玉佩。
沈宁溪心慌极了,连忙收手,道:“你......这是做什么?”
王靖宗却攥紧了纤纤玉指,微笑道:“沈娘子救我一命,这是我的谢礼。”
沈宁溪信他才有鬼。
忍着痛拔出手指,玉佩尚留在对方手中,她松了口气,道:“我不要。”
王靖宗姿势不变,眼眸微暗,“也行,我阿豨知恩图报,沈娘子若是不收,那我就再想其他办法,我相信,不谢一定也会想办法报答沈娘子的救命之恩。”
沈宁溪一把拽走玉佩,切齿道:“好,你说话算话。”
说着,一开门,冲了出去。
王靖宗嘴角微扬。
碎星眼见娘子离开,顾不得跟花不谢纠缠,用力一推,跟了上去。
王靖宗紧跟其后,照旧充当马夫。
出来一趟,总还是要买点东西的,马车在中兴街繁华地段慢慢行驶。
他心情颇好,靠在车辕上,嘴角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