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溪一靠近,王靖宗就醒了,谨遵主仆尊卑,没看她一眼,拿出锦杌,让她进车。
沈宁溪面上看不出一丝异色,但眼光在暗暗提防他,见他还算守礼,心中冷哼。
马车离开贺府,碎星就开始忍不住雀跃:“第一次见贺娘子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走,娘子,你真的是越来越厉害了。”
受其感染,沈宁溪撇去看到王靖宗的不快,眼里也渐渐爬上笑意。
心里开始琢磨,等会见到刘少夫人,要如何解除刘少夫人心中的芥蒂。
一刻钟过后,到了刘家门前,刘少夫人派心腹梅媪出来迎接。
见到梅媪,沈宁溪肃容起敬,客客气气地与她说话。
梅媪态度恭谨,亦是规规矩矩,一路送沈宁溪入内院花厅等候。
不一会儿,刘少夫人走进来,沈宁溪起身相迎。
刘少夫人身着褐红色交领襦裙,腰系深绿色细带,在门口脱去履鞋,入内后,邀请沈宁溪坐下,相谈浅浅。
沈宁溪斟酌着,道:“母亲今日一早给我送了一匹布娟,让我做身衣裳,我想着少夫人眼光比我好,便央母亲前来向少夫人讨教,谁曾想,少夫人正好给母亲去了书信,母亲便答应让我直接来了,还望少夫人莫要见怪。”
刘少夫人便听出了话中深意。
以送布匹来说,是暗示她本来就想来拜访自己,又说她一早送去书信给沈夫人,则是暗示自己太过心急,不痛不痒,轻轻地回了一击。
这样的脾性,倒是与先前所知的不同。
刘少夫人将心中的疑惑按下不问,意有所指:“一匹布娟而已,不同的颜色可以裁制不同的样式,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看配什么样的人,也要看这个人喜欢什么样式。”
沈宁溪疑问:“那万一一个人的喜好变了呢?”
刘少夫人神色微僵。
沈宁溪笑道:“我听闻,少夫人未出阁时,陈郡女娘们的衣品全部随了袁娘子,我这里不巧,曾见过几幅七八年前陈郡上巳灯花会的画像,见过里面姑娘们多穿鲜艳浅色服饰。”
“但来了建康城后,我每次遇见少夫人,少夫人都是穿着深色服,样式新颖,款式别致,却与从前大相径庭,所以我猜想,少夫人是不是嫁人前后,喜好略有所变?”
刘少夫人脸色微微有点难看。
任是谁被别人这般窥探和猜测,心里也会不高兴。
沈宁溪却表现得很坦荡。
继续说道:“但听方才少夫人之言,我又想起来一件事,觉得我这趟恐怕白来了。”
刘少夫人给她薄面,冷声问:“什么事?”
沈宁溪道:“少夫人与刘大公子的婚事来自成年之后,而我的婚事不同,在我懵懂之际,我就知道将来要嫁何人,以他的喜好为我的喜好,所以我的样式早就已经定型了,不会因为婚事而随意改变。”
说着,她面上忽然露出羞涩,“少夫人若是觉得我平日衣着不错,能不能稍微给点建议?就不要大改了吧?”
话锋急转。
言下之意,昨日的错,看在她平日作风不错的份上,能不能只给点小建议,就不要过分追究了?
这顿抑扬顿挫,听到最后才恍然大悟地刘少夫人忽然忍俊不禁,就连身后不苟言笑的梅媪,怔愣之后,一时间也压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沈宁溪低着头,耳腮红晕。
室内安静了片刻,一名小侍女进来,在刘少夫人耳边低语一句。
刘少夫人干咳一声,看了一眼沈宁溪,说道:“今日府里新进了几盅酒酿,我让人送你一盅,你随我府上侍女去挑,看看自己喜欢什么口味的。”
沈宁溪:“?”
沈宁溪着急起来:“少夫人?”这是应了,还是没应?
刘少夫人正容,“既然都已经定型,还来说什么?总之,衣服是穿在你自己身上,合不合身,也只有你自己调整。”
沈宁溪大喜过望,起身,屈膝行礼:“是,小妹一定谨遵阿姊教诲。”
说罢,才应了方才的话,和侍女去拿酒酿。
待到人走了之后,梅媪问:“少夫人就这么轻易应下了?”
刘少夫人脸色平静,道:“先前看走了眼,今日才算看清。”
梅媪:“少夫人怎么说?”
刘少夫人:“函山的婚事,一直是我的心病,她若是一味蛮横娇纵,我恐她难以掌家理事,若是一味柔弱,又会纵奴欺主,镇不住内宅,若是长相凶悍,对函山更是不公平。”
“像她这般正好,长相俊俏,外柔内刚,正是袁氏主母最佳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