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一个女人出现,竟然是那天在车站门口许青时帮忙抓扒手的那对母子中的女人,她披头散发,哭喊着抱住许青时的双腿,跪求他不要再打她的男人。
许青时始终是站着的那个人,他动了动肩胛骨,把扳手又插回后腰,整个人燃烧着一股强硬的佛挡杀佛的邪气,对那些人又说了些什么。
再后来,车场恢复寂静。
凌晨一点几分。
孤身一人站在车场的许青时用脚随意扒了些土盖住一地血迹,有别人的也有他的。
他站着抽了支烟,一切变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当他整个人又沉稳平和下来,他没有急着走,嘴角呷着烟去找来工具,修好后门被敲坏的锁。
他敲敲打打的背影和修轮椅那晚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会让人感受到一份沉稳可靠的踏实感,让人变得也宁静平和。
这些人虽然看着凶,但都是普通人,不是什么专业打手,看监控的整个过程胖子也挺紧张,但他心里有底,这些人搞不了许青时。
但一回头,看到许珍意白生生小脸上眼睫湿润,眼尾发红,胖子一阵懊悔。
好在不需要他安慰,这姑娘就自己拾掇情绪,静而乖地捏着袖子擦干净眼泪。
胖子拎小鸡仔似的把人举到桌子上坐着,“等着,”他去找来纸巾递给许珍意,看她鼻子发红,嘴里叼着没点的烟问,“你哥说你有鼻炎,有没有难受?”
许珍意声音轻轻的,“这些年已经好很多了。”
“你哥说晚上来接你。”胖子又告诉她。
“嗯。”许珍意点头应下。
胖子小心翼翼观察着她的神色,生怕给兄妹两造成什么隔阂,尤其担心许珍意会对许青时产生什么看法。
许青时肯定不乐意她沾边他的事,昨晚胖子回家还跟小翠讲起许珍意跟许青时打电话的事,小翠却一口咬定许青时不会给她留下来。
胖子才知道,原来当初极力让许珍意离开章之还有许青时的一份功劳,所以胖子也不好解释个中原委,只含糊道:“许妹妹,你哥不是坏人,这个世界就这样,尤其是在底层社会,不讲规则,弱肉强食。”
“我知道,”许珍意已经完全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我跟我哥小时候没人管,放在今天很多人肯定难以相信,但在我们那个小镇上,我们还不是最惨的,大街上有很多断手断脚乞讨的人,比起他们至少我们四肢健全,甚至连老人,我们那的老人是没有退休概念的,活一天就要干一天,否则就没饭吃,所有人都只顾得上自己。”
那些比他们惨的人尽在眼前,他们眼里也只顾得上自己,蹲在街边分一个肉包子吃,许青时营养不良不是没原因,因为肉他全塞给她吃,他的意思是,一个营养不良总好过两个都营养不良。
也是那天蹲在路边吃那个肉包子的时候,许青时莫名奇妙跟她讲了一个蚌壳和珍珠的故事,但那时候她还不懂。
他跟她说:“珍珠,我们过这些苦日子,一定要得到有价值的东西,否则这苦就白吃了。”
七岁的许珍意十分没有安全感,胆小懦弱,多疑敏感,易怒尖锐。
许青时渐渐的引导她,她也自己逐渐摸索明白了那个故事和那句话。
否则今天的她会变成另一个极端。
一个因原生家庭太过糟糕而自卑,懦弱,抱怨,性格满是疮痍的许珍意。
许青时小时候就教会她的道理,先不要被自己干掉,才有活下去跟世界掰手腕的机会。
胖子忽然有点明白那种奇怪的感觉是怎么来的了。
他只在许青时和许珍意身上感受到。
他说不清是什么。
但原来是这样。
原来社会比他想象中更早的已经在他们面前展开。
路垚被胖子强制压来修理铺干活,好在因为许珍意在铺子里,他一下子就从小工变成陪聊了,乐得偷闲。
到了晚上,他无意间听见胖子跟许青时打电话。
“她今天穿的是粉色拉链卫衣和白裤子。”
“有点薄的。”
挂了电话,路垚问,“胖哥,你们在说什么薄啊?”
“关你屁事。”
路垚这会儿没懂,可过会儿许青时到了之后他就懂了。
因为许青时手里抓着一件羽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