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夜晚带着些许温意,隐隐约约能瞧见躲藏在黑云后的星星。蓝斯坐在副驾驶上玩手机,玩了一会儿后觉得眼睛不舒服。
车有些颠簸,光线也暗。蓝斯关掉手机:“多久到啊?”
郗岁聿:“两小时。”
那还行,不算很远。蓝斯从包里把睡大觉的狮鬃水母拿出来,放在手里捏着玩。水母的皮肤很光滑,像沾有水一样,他喜欢这种手感。
“我都还没去大街上逛逛,就又出任务。”蓝斯郁闷说,这些天他刷了不少好吃好玩的东西,想去亲身体验。
结果上班第二天就出差。
郗岁聿认真回忆一下,说:“我记得这是你第一次出任务吧,哪来的又。”
蓝斯自顾自问:“出任务可以加工资吗?多少钱,什么时候打到我的卡里?我要理财。”
他用手机上的计算机算了自己的工资,和想买物品的价格。
“可以加工资,也是发工资的时候发,一起的。”郗岁聿说,心底暗叫不好,还是得少给鱼玩点手机,再这样下去,哪还能套路单纯小鱼。
蓝斯满意了,他从包里掏出一瓶黑色指甲油,像模像样给自己涂指甲。
郗岁聿瞥他一眼:“哪来的?”
“办公室胡语送给我的,她说我涂上去应该很酷。”下午胡语絮絮叨叨时,蓝斯看见她手上的短美甲,生出好奇心。他有在视频上刷到过一些装饰品,虽然看起来质量一般,不如自己从海底翻出来的真宝贝。
但胜在模样精致小巧,花样颇多,蓝斯很喜欢。
他最喜欢亮晶晶又漂亮的东西。
蓝斯将指甲变长,这样手指会更修长一些。
郗岁聿伸长胳膊,反手将车顶的中控灯打开。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指甲油味,将后方打瞌睡的曲一铖被这味道惊醒,下意识睁眼。看见旁边的人毫无动作,身体又放松下来。
曲一铖探头往前看,此时的蓝斯已经涂完一整只手了,正在晾干中:“你指甲真长。”
蓝斯侧头看了看,是此行的队友,长得挺乖巧,貌似很容易害羞。把手伸到他的面前:“好看吗?”
“好看,像吸血鬼的手,矜贵又邪魅。”曲一铖诚然说,先前就听说总部来了只人鱼,长得特别高冷神圣,过了半天传话又变了,说其实是条特别呆萌的小鱼。
不知道路会用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你,喊你哥哥姐姐,再问路。
上车后就听到他吃薯片的嘎吱脆声,好像是没有很凶。
什么词?听不懂。蓝斯问:“你要涂吗?”
“不了。”
曲一铖重新坐好,看一眼旁边的常决。小声嘀咕:“刚刚不是还醒着么?这会就闭上眼了。”
等蓝斯涂好十个指甲后,打开相机拍下几张照片,感慨:“你们人类有好多小玩具啊。”
要是都能带回海里就好了。
郗岁聿:“洗不掉的,以后你就是黑心指甲鱼了。”
蓝斯:“胡说,别想骗我。”
这个家伙,以前肯定说了不少假话。
两个小时的路程在一鱼一人的闲谈中走过,晚上九点钟,到达N城。
N城主要由四个镇子组成,约五万人,主要出事的镇子叫岩镇。他们到达时,镇中的工作人员都在焦急等待,一见到车立马迎上去。
几人边说边交代情况,蓝斯跟在郗岁聿后面当尾巴,听他们交谈事情。
健谈的镇长讲述了这场怪事的起源。
一周前,突然有名男子在家中倒地不醒,皮肤变得青紫。第二天昏迷中男子的皮肤开始干瘪,不到三日,身体的血液水分好似被抽干一般。由一个一百多斤的大活人成了轻飘飘的干尸,更令人惊奇的是,这个人心脏在跳,呼吸在动。
当抽血,割开皮肤想深入检查时,却发现血管里没有血。而是像白丝一样的东西,内部的心脏等重要器官也被白丝包围,好似真真成了一具“植物人干尸”。
此后每天都有人出现此症状,医院连忙向基地总部的医疗团发出消息,并划分出隔离点安置这些病人。
镇长说到这眼泪含含:“首席,你可要一定救救我们啊!我儿子也出事了。”
副镇长:“我们镇最好的医生昨天也被确诊了。医疗团的人无能为力,只能期盼你们。”
助理:“唉。”
郗岁聿没着急理会他们的担忧,先前已经和在此地负责的医生们交接过。他安排事项:“常决去最先出事几人的家中看看情况,曲一铖鱼宝,跟我去看看病人情况。”
鱼宝?
我?
蓝斯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看向此刻严肃的郗岁聿,冷不丁说:“哇哦,好严肃的郗队。”
郗岁聿眉眼一抽,差点被这臭鱼蛋子的冷笑话弄笑场:“工作期间不要嬉皮笑脸,否则跑…扣一半工资!”
“好,我闭嘴。”蓝斯满脸写着随便,我就听听,做不做是另外一回事。
郗岁聿边走边说:“忘了给你立规矩,上班期间要无条件服从指挥,不准嬉皮笑脸!不准临阵脱逃!”
“能做到吗?鱼宝同志!”
蓝斯点点头,回忆起别人的样子,有模有样将手举高,敬礼:“能!”
自从半末日来临,病毒就愈发多。为此每个地方都会设置隔离点,看起来像蔬菜大棚,其实是由一种外表像铁皮的特殊材质建造而成,具有铁皮的轻盈便捷,又加重了隔离功效。
走进去会发现这有两层,除去留给医生研究治疗的区域。剩下地方被分割成一个个小隔间,里面只有学生宿舍床的大小,外加半米空隙,用来放输液架和进出。
放眼望去全是这种小隔间,这让蓝斯想到他玩手机时刷到的一种名为麻将的游戏,也是那么小小的,方方正正的,一个个排排站放在桌面上。
“这些病人变成干尸后,都只能用营养液吊着命。”镇长焦急地说,“不过医生说不是人传人,但谁会突发就不确定了。”
“明明镇子都好好的啊,吃食也没异常,怎么会这样呢。”
几人来到最初出现症状病人的房间中,眼前这个人发萎的皮肤紧紧贴着骨架,皮肤的褶皱像是树枝的纹路,如果不是有这么一点点的皮肤支撑,说是一具骨头也不为过。
郗岁聿已戴好手套,将病人身上的被子掀开,伸手抓住他的手,进行观察。
曲一铖也在戴手套,见蓝斯还在一旁当观众,提醒:“你也是治疗系的吧,快点把手套戴上。你那指甲…”
基地对士兵的外部形象要求不高,看起来统一整洁就行。至于你是想在手指甲上贴个草莓,还是在脚脖子处纹个月亮,细枝末节都随便你,无伤大雅不影响工作就好。
好歹人类在半末日缓了这么些年,也不是要调成人民的奴隶,且人力资源有限。不是人人都想冲在前线,不是人人都能觉醒异能,也不是人人都是青壮年。
末日和古代打仗不同,这里打了你还能往其他地方走,末日是所有人一起死。这是一种茫然,无处可逃的彷徨,基地里每月都有心理承受不住而生病、自杀的人。
可人鱼这指甲实属有些太长了……
蓝斯把手举起来,当着他的面将长指甲收回去,然后戴上手套。
第一次见这场景的曲一铖,温和的圆眼流露意外。
随后曲一铖半蹲在床边,开始检查病人的身体。郗岁聿站到一旁,他不是治疗属性,在治病救人上起不了太大关键作用。
“等会到你检查,有什么发现就说出来。”郗岁聿对人鱼说,“别藏私,会给你加工资。”
“好。”蓝斯说。
曲一铖的能力是去除毒性和缓解伤痛,C等级。他手中出现一个米棕色毛绒小熊,缓缓进入病人的体内。
“这是他的异能武器?可爱小熊。”蓝斯好奇发问,竟然还有玩具类型的吗。
“嗯,异能武器有很多种,世界上有的都有可能会出现,也有一些想象类的,不过这种要看主人的心境。内心喜好强烈,武器会是心之所想。没有特别大的执念,基本上是随机刷新。”郗岁聿解释说。
医疗团.派来的人也有治愈系的异能者,但能力只有止血。曲一铖有个特殊之处,他的武器还可以直接提取一点毒素出来,相当于一个容器。此刻正是发挥重大作用,身体内被白丝占领,压根抽不出一滴血。
曲一铖带着毛绒小熊和其他工作人员下到一楼,进行毒素分析。
到蓝斯了。
蓝斯触碰病人,掌心中自发流露出水,没入病人的身体。片刻后,他松开手。
郗岁聿对身后的两位镇长说:“你们先在外面等待。”
“好好好,不打扰你们工作。”话是这么说,刚走出来耳朵就贴上门了。
郗岁聿压低声音问:“怎么样?”
蓝斯:“他已经死了。”
“身上有毒,但他并不是死于毒。”
而是白丝,白丝占据了他的身体,毒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罢了。
“那白丝?”
“我没办法。”
蓝斯边说边摘掉手套,戴手套的感觉不太舒服,皮肤都被勒住,像呼吸不过来一样,他不喜欢。
他可以净化海怪,也可以处理一些普通外伤,如同当初救那只双头棕熊一样。但不代表能解决人受到的海怪伤或是其他疾病。
蓝斯拥有的能力叫做净化,说直白点,在人类眼中的“治愈海怪”,其实是将动物体吸入的污染水净化了,像厨房里的洗洁精,洗掉碗筷沾染的脏东西,不等同能修复破碎的碗。
至于海怪与人体产生什么奇怪的碰撞,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并且在人体呈现上也并不是单纯畸变成海怪,而是复杂的。
依旧是环环相扣,在这场污染中,不存在独善其身。
片刻后,一行人坐在一间小型会议室里。这里都是基地派来的医疗人员和本地的医护负责人,此刻常决正在汇报情况。
而郗岁聿面前是一个小本子,是一份日记式记录册。写了最开始那波病人的情况,包含出事前,中,后的生活细节被罗列起来。方便给他人了解更为细致和隐藏的细节,也为记录。
常决的半张脸带着银色面具,夜色之下泛出冷光,将他衬得更不近人情了。他五官端正,神情冷酷,言语简单。
“并未在病人家中发现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