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付雪竹捏碎了手上那颗珠子。刹那间,周围萦绕的一切黄沙都轰然消失不见,再抬头时,天空湛蓝如洗,恍若隔世。
付雪竹有些惊魂未定,再看那陈宗主,方才稳重多智的模样不见了,眼下跌在地上,剑撇在一旁,更像是丢了魂一样。
如此,再糊涂的人也该明白了些什么。付雪竹安然无恙,他们也成功出来了,陈定途方才最后的放手一搏,像是算盘落空后的气急败坏。只是没想到短短一会儿便是几次立场颠覆,搞得众人心中五味杂陈。
付雪竹在心里叹了口气,可惜那颗灵珠作为阵眼被她毁了,于是上面那份灵力的归属就无从查起。不过她心中有数,曾靠近她并能悄无声息地将灵珠放到她身上的,应当只有冷未泫和冷濯。
但不可能她和温睿廷两个人都没有察觉,那就是被下了毒……水?还是饭菜?
付雪竹心中愈沉,到了现在,她终于明白自己是如何中了圈套。
“陈宗主,原来不是我身上的灵力场与出口相斥,而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上的那颗附带灵力的珠子,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看你方才的反应,好像早知道我身上有这个东西?”
付雪竹边说边走上前两步。大家都是江湖中人,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们却偏偏煞费苦心弄出这么一番动静,她心中未免添了几分冷笑。
人群中亦有人发声,或气或怨,或悲或叹:
“我如何也没想到,竟然会是你?”
“老陈,你真是糊涂啊!”
“你如此算计,难道真是像她说的那样,想要我们死在阵里?”
“……”
萧峦说:“陈宗主,今日你必须给大家一个交代。”此言一出,周围又渐渐安静了下来。
陈定途自知大势已去,只是默默无言,良久才长叹一声:“是我错了,我不欲为自己辩解,唯愿一人承担。”
付雪竹心想,这一出戏,恰巧在冷濯带众人去宿风牢的途中发生,当时又恰巧发生了莫名其妙的地震,一桩桩一件件关联紧密,绝非陈宗主一人之力所能完成。今日是个陈宗主,明日还不知会不会有张宗主,王宗主?若想探出背后相连之人,今日绝不能如此罢了。
于是她便继续引导他说下去:“你若事成,我等在阵内两败俱伤,江湖里少不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这后果真是你一个人能承担得了的吗?还有一事,我始终想不明白。我与你无冤无仇,陈宗主何至于害我到如此地步?”
陈定途恍惚地看着她,良久,露出一抹甚是凄惨的苦笑:“对不住。人跟人活在世上,总会相干的。姑娘有不得不为之人,不得不行之义,陈某亦然。不过是各自付出代价罢了。”说到这儿,他眼中闪过决然,突然转头下跪对萧峦道:“我不奢求原谅,只求以死谢罪,但唯有一愿未了,还望萧宗主应允。”
“我?”萧峦眉目深邃,心中益疑。
“吾儿受人蒙骗,沦为弃子……还望萧宗主,饶他一命。”陈定途脸上的皱纹深刻起来,话至此处,已是老泪纵横。
萧峦倒吸了一口冷气,“陈宗主之子,莫不是叫做陈恕?”
“……是。”
“这件事,你跟我回去慢慢说清楚。”
陈定途摇了摇头,一手已经拾起了地上的剑。
“如果可以,就让他留在离月宗,千万不要再回冷非门和陈家岭。”
“你这是连本门弟子都弃之不顾了吗?一死了之,懦夫行径!”萧峦怒了。离月宗又不是孤儿院,怎么净往他那儿塞人!
陈定途却是一副看破生死的模样。
他何尝不想活下去,何尝不想同儿子相见,可是……已经走到这一步,就算眼下这些人不再追究,他知道了这些腌臜之事,冷非门也不会放他活着离开。他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既然活着护不了妻儿亲朋,兴许能用一死换他们免于灾祸。
他已经走错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