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华殿内,萧峦独自挺拔于最高处,波澜不惊地俯视着堂下列队整齐的众外门弟子,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威仪。他神情并无什么惊喜愉悦之感,仿佛眼前只是一群普通的萝卜白菜,不过看到他们,也就仿佛看见了当初的自己。
数月来,他寸草不生的心境终于又泛起一丝波澜,暗自思付着,既然决心从头雕琢,便让一切重新来过。
测根骨,探灵力,入选者得赐内门令牌,落选者转身离去。一套流程效率极高,不一会儿,大殿内就只剩下十名腰间挂着崭新令牌的弟子,他们一个个面露喜色,似乎都不相信自己能有这么好运。
站在萧峦左后方的弟子青韫咳了一声,朗声道:“恭贺各位师弟师妹,还不快拜师行礼。”殿中的几人如梦初醒,这才齐刷刷下跪磕头。
拜师礼就算成了,萧峦道:“赐座吧。”
大殿两旁已摆好座席,待入选的弟子们落座后,何仪在殿中吩咐起菜。杂役弟子从门口处分成两拨,端着盛有各色菜品的食案鱼贯而入,付雪竹亦在其列。
她虽半低着头,眼神却已悄悄将新入选弟子的面孔打量个便,发现竟无一人是她认识的。
萧峦身后的二位师兄瞧着倒是有些眼熟。这二人一高一矮,高的名唤青韫,矮的名唤苍术,分别是卫醴和灵因二位峰主的内门弟子。
这不禁勾起了付雪竹的一丝回忆。
从前每年的拜师大典都是在碧华殿举行的,宗主和四位峰主再忙都不会缺席。卫醴最擅缓和气氛,穿着也总是最高调华丽的,整日招摇过市,让人想不看到他都难。
付雪竹知晓他这么做的原因,一是天生性格使然,二是他其实一直在追求灵因。
只不过灵因曾给这段感情算过一卦,卦象显示“大凶”之后,她便再不肯给卫醴好脸色了。珠玑峰和白鸟峰的弟子也因此互相看不大顺眼,不过眼下似乎各种嫌隙早已烟消云散。
再次见到萧峦,付雪竹的心情亦十分复杂。萧峦却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此刻板着一张脸,好似有些心不在焉。
如果史君迁在,看到萧峦这副模样,必然要想法子让他破戒。因为萧峦其实是峰主中年纪最小的,史君迁觉得年纪轻轻的人总该有点活力,于是便热衷于给他找很多闲事做,但在萧峦眼中恐怕是给他找了很多麻烦。
可惜如今史君迁不在,萧峦也就只是不苟言笑地在高处坐着。少了这些人,整场宴席的调性都变得有些不对劲了,付雪竹心中难免叹息。
殿中渐响起丝竹雅乐之声,旧曲新人,重聚一堂。又有谁能料到,昔日少主此刻正混迹于杂役弟子之中。将餐盘摆放整齐后,付雪竹便同其他人一齐悄悄退到了殿外。
偌大的事,于她这个离月宗当前的无名小卒来说,自然就没什么干系了。由于她今日的工作调换,原本的事情已由他人接手,相当于难得地有了半日的空闲。付雪竹到厨房里转了几圈,见也没什么需要她插手的地方,便打了个哈欠准备打道回府,美美地睡个回笼觉。
刚走到半路,却见两名外门弟子步履匆匆,走路带风,正朝着厨房的方向赶来。
“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离月宗混进了刺客?”
“要真是刺客,在菜里下毒也太蠢了点。萧宗主是什么级别的高手,哪里能着了他的道儿。”
“但这菜毕竟是送到了宗主眼前啊,我想想还是后怕……”
“……”
这两人从付雪竹身旁快速经过,她没想刻意去听,但三言两语还是接连传入了她的耳朵里。
什么意思,大典上出事了?
她愣了愣,回过头想要问点什么,却见那两个人已经走出了十步开外。
付雪竹试图说服自己应该是听错了,僵硬着身体接着往前走,步伐却变得沉重了起来。但她越是努力抛开那些言语,那些言语就越是不受控制地像雨后春笋般接连在脑海里冒了出来。
刺客?萧宗主?菜里下毒?
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她不想相信,也不敢相信。又迟疑了一阵儿,她低头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去摸自己腰间挂着的一个小袋子——
袋子里的小瓷瓶还在,瓶子里面却空空如也。付雪竹双手发颤,浑身的血液似乎凝固了一瞬,随即眼前一黑,几欲晕倒。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她开始回头朝厨房狂奔,可还是晚了一步。听其他人说,秦骁平已经被方才那两名弟子给强行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