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显元看着他眼神里的无畏,觉得甚是荒唐,“你且告诉我,你凭什么查?”他朝旁边的弟子递了个眼色,那人随即退下,不久后压着一个人进来。
此人一席素衣,垂头垢面。肩上有几道带血的鞭痕,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似乎断了一条腿。
温睿廷疑惑地转过头去,透过那人遮在眼前的乱发去仔细辨认他的面容。突然,他心里一震,面上错愕,感到万分不是滋味。
“文锋?”怪不得文锋许久未曾联系他。他真是昏了头,竟然连手下人出了变故都没有察觉。
文锋面色苍白地跪在地上,神情倒还算平静,只是垂下眼睑,不去看温睿廷。
“为何抓他?”温睿廷回头质问温显元,语气骤然冷了下来,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拳。
温显元说:“我只是想提醒他,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说是吧,文锋?”
文锋缓缓开口道:“我……只听令于宗主一人。”
温显元冷哼一声道:“巧言令色。你倒是忠心耿耿,替他做了什么都不肯说,所以难免要吃点苦头。”
杀鸡儆猴。父亲这是在向他示威,告诉他文锋不是他的人,而是父亲的下属。没了逍遥宗,没了少主的身份,他温睿廷,什么也不是。温睿廷感觉失望透顶,眼神中早已黯淡无光,问道:“你对自己人都能做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吗?不过你倒是真让我意外。你当初,为何会知晓南宫盈的去向?”
“……无可奉告。”
温显元一个眼神过去,许是身旁弟子按压了文锋肩上的伤口,使得他倒吸一口了冷气。文峰额头上渗出点点汗珠,但硬是竭力忍耐着没有出声。
温睿廷敏锐地感知到了他们的动作,一道尖锐的目光霎时扫向了那名弟子。愤怒在他身体里燃烧,但脑子却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一样凉得彻底。他心知任性只会给文锋带来更多的折磨,或许真正的审问才刚刚开始。
“想清楚了吗?”温显元再次问道。
“……相思子,我是去找相思子的。你满意了吗?”
温显元一惊,脸上终于彻底变了颜色,指着温睿廷的鼻子颤抖着道:“你……你……”由于相思子的使用条件极为苛刻,他几乎立刻意识到了这意味着什么。
温睿廷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没有否认,相当于承认。
“真是孽缘,早知今日……你把她藏到哪儿去了?”
“你还真是高看我了,她是自己跑的。她知我是逍遥宗的人,又怎会事事与我坦诚相待?”温睿廷反问道。
如今他终于明白,当初在雷隐峰上,付雪竹让他不要再追查下去的真正原因。他还曾信誓旦旦地要她信任他,说会帮她报仇……他真是天真过了头,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温显元闻言一噎,重重甩了下袖子,“你最好说的是实话。”
温睿廷道:“父亲若不信,大可以用同样的手段来审我。”
“你以为我不敢吗?在那丫头身陨的消息传来之前,你就跟他一起滚去暗牢思过吧。”温显元愤愤地背过身去,似乎不想再多看他们一眼。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温睿廷是何时离开的,待一内门弟子在执法堂门口声称有事禀报时,温显元才终于缓缓回过神来。
“进来吧。”
那弟子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在温显元面前拱手道:“宗主,付雪竹并未返回付府,亦未入淮安城和襄阳城,可还要扩大搜索范围?”
温显元摇了摇头,眉头越皱越深。自冷非墨传了消息给他,他一直以为他们占了先机,加上南宫盈主动离开付府,心料她是插翅也难飞了。不过眼下南宫盈全无踪迹,曹时又中毒受伤,他不得不怀疑,不是冷非墨那狗东西摆了他一道儿,就是南宫盈故意暴露打算引蛇出洞。
他暂时想不到冷非墨这么做的理由,只得把这个可能性搁置一旁。南宫盈能够天衣无缝地易容成付雪竹,并在隐神宗躲了那么久,摆明了身旁有高人在帮她。现下他再按着付雪竹的模样去找,多半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想到自己这一帮人,加上自己的儿子,都被这小丫头片子拐局里去了,温显元就恨她恨得牙痒痒。
付雪竹此刻若是听到他的心声,只怕要高呼一声冤枉。她每走一步都是被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既无神通,也无高人在身侧,还要被当成做局。
温显元对那弟子说:“其他地方不必费力再寻,派人盯着隐神宗有无异样。再打听打听,付雪竹在隐神宗时,与何人走得较近。”
温睿廷是绝不肯与他说实话的,文峰同他待得久了,也成了一个德行,他又何必再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付雪竹出现在隐神宗应绝非偶然,而对于隐神宗在整件事中究竟有没有参与,又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温显元实在有些拿捏不住。隐神宗在江湖里是个相当透明甚至边缘的存在,连宗门法器都如此鸡肋,平日里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它。可是,事实果真如此吗?
那弟子应了声,又道:“另外,付府随行的侍卫已醒,正赶回淮安报信去了。”
“好。”女儿失踪,付府应当比他们更急于找到付雪竹。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他倒要好好看看,这南宫家的小女儿还有什么样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