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吧。”这一天总是会来的,只是比他预想的要快一些。
南宫盈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一时间又找不到什么理由阻止他离开,情急之下竟扯出先前说过的一句胡话:“做跟班虽然辛苦,但是你一辈子不可以反悔哦。”
“一辈子那么长,怎么可能?”没有前提条件的誓言只是一句空话,一个梦想,温睿廷无法将其具象为真实的情境和行动。
南宫盈一本正经地道:“一辈子也可能很短啊。”
她抓重点的能力真是十分惊人。
温睿廷想了想自己羽毛般无处依附的人生,觉得流动性强应该也算一种优点,说:“好吧,日后如果知道你有危险,我会用尽一切办法去找你。”
没想到南宫盈哈哈大笑,“我是开玩笑的,你不会当真了吧?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我才不相信。况且,等你回家后,就要把我忘了吧。”
温睿廷带着一丝困惑,看向她的眼睛,“是吗?”
南宫盈不回答,扭过头去拆开那捆桂花糕。一股浓郁香气扑面而来,淡黄的糕体表面点缀着小小的花瓣和琥珀色的桂花酱,里面的每一块下面都垫着一张荷叶纸,为的是与其他块分隔开。她从中拖起一块塞进嘴里,心满意足地嚼着。
温睿廷见她吃得开心,也抱着试试的心态尝了一块。他曾觉得桂花糕太过黏腻,但细细想来,那却是他从前从未体会过的一种味道。又长又绵,又软又韧,似乎永远嚼不完,道不尽。
没过几天,南宫夫妇收到了逍遥宗宗主温显元的回信。内容大致是说,他的妻女刚刚安顿下来,山中琐事颇多,也怕温睿廷心里不好适应,便拜托离月宗暂且收留他一段时日。等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妥当,再来接他回去。
宁夫人阅后冷笑一声,将信纸轻轻拍在案上,“他发妻刚去了一年,儿子离家出走,从何来的妻女?也不知是怎样的天仙,叫他十几年忘不掉,这样情痴,只可惜用错了地方!早知道当年那桩婚事……”
南宫落轻言劝道:“好端端地,又提当年做什么?冷非颜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这毕竟是他人的家事,我们说不清,也不便插手。”
宁世雅打抱不平道:“我只是担心那孩子,在自己家不受待见,如今又凭空多出个继母和妹妹,叫他如何接受?”
南宫落道:“无论如何,他背后还有个冷非门。温显元不会不清楚,他可以娶妻生子,但不能动摇温睿廷的地位,否则就是触动了冷非门的底线。”
宁世雅道:“但愿如此。”
南宫落道:“既然要长住,便让那孩子跟其他弟子一起吧。他爹不管,我们也能教导好他。”
闻言,宁世雅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纠结,“阿盈似乎很喜欢他,若是任其发展……”
“阿盈有自己的分寸。更何况,孩子们想做什么,也不是我们管得了的,你就放宽心吧。”南宫落走近,安慰般拍了拍她的肩膀。
南宫落没告诉温睿廷原因,也没有向任何人公布他的身份,只是恢复了他的自由,让他今后可以跟其他外门弟子一样在秋月山读书习武。
于是乎,温睿廷成了离月宗史无前例的“交换生”。
这当然是一个好消息,尤其对于南宫盈来说。她虽是南宫宗主之女,但因年纪尚小,根据离月宗的规矩,也要先随着外门弟子一道修习,故而成全了这段同窗之谊。时间一长,离月宗几乎人人都知道,二人的关系非比寻常。
离月宗的课业很多,学起来不算轻松。温睿廷从前在逍遥宗时并不爱好读书,甚至时常下山游荡,相识三五个狐朋狗友,放浪形骸,通宵不返。若只其一人倒也无伤大雅,只是温睿廷惯会领头筹划,又自认凭人格魅力在逍遥宗深得人心,把许多同门弟子都给发展了。学堂校场遂日渐空旷起来,典型的“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夫子迫不得已,只好向他老子告状,擒贼先擒王。
温显元罚过他几回,发觉此子只要一旦好了伤疤,举止便又迅速恢复往日形状,该怎样还是怎样。无奈之下,温显元向门中弟子下令,不许同温睿廷结交,对他亦不再用心管教,放任自流。温睿廷的个性故而愈发乖张孤僻起来,也习惯了独来独往,我行我素。不过,如今在别人的地盘上,他自觉不该惹太多麻烦,免得立马被人“退货”,竟破天荒地收起了往日那些桀骜不驯,规规矩矩地同一众弟子坐在一起听课念书。
未成想,离月宗这几位峰主的授课风格,倒是颇合他胃口。离月宗有卫醴、灵因、萧峦、史君迁四位峰主,除了一位醉心研究不收徒弟的龙须峰峰主史君迁,其余三位既要指导自己亲传的内门弟子修炼,平日里还要负责给外门弟子们讲学。
四位峰主名满天下,江湖中有着令人耳熟能详的十六字传言:“卫醴才艳,灵因貌仙,萧情肃正,史心顽童。”
如今一见,传言果真不可全信,但又不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