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远以这样一种全新的姿态重新进入到唐晓如的生活中。只有他自己知道,有生以来头一遭,整整半堂课完全不知道老师说了什么。
从唐晓如坐在身边的那一刻起,穆远就觉得脑子空了,脸也僵了,只有手还在下意识抄笔记。穆远从小学一年机当学习委员一连当了十二年,中学还帮老师准备教案,像抄笔记这种行为已经成了下意识的动作就不用过脑子。要说穆远从来没有接触过女生那实在是冤枉,严格来说,穆远只是没有私下里接触过女生。中学时代穆远也偶尔帮老师给同学组织个答疑什么的,所以穆远的印象里,和女生说话不是在讲题就是在写卷子。进入晴湖后,这些事情都不复存在了,老天忽然大发善心,用一个活蹦乱跳的唐晓如填补了穆远十八年的人生空白。现在穆远面对身旁这个陌生的生物,心下一片茫然。
“穆远,最近你们几个忙不?”课间休息的时候唐晓如和他闲聊。
“忙不忙?忙吧,应该是。”穆远认真思考,多忙算忙。
“肖然和迟诚没和你一起来听课?”
“迟诚今晚去听另外一堂课了,肖然请假回家了,还没回来。”
“请假了,怎么啦?”晓如有点诧异。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他上个学习期末考试结束回家后,一直没回来。这个学期开学时我们
通了个电话,说家里有点事情,让先帮他记一下作业和笔记。他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就回来。”穆远说起自己熟悉的事情,语速流畅了很多。
“噢,那他要请假到什么时候啊,感觉缺课久了压力还是挺大的。”晓如说。
“快了吧,咱们缺课时间超过一定的时长估计就要办理休学了…”穆远若有所思。
下课了,穆远和晓如沿着主干道往回走,穆远推着车,晓如溜达着。
从三教到六号楼非常近,漫步只有十分钟的路程。
唐晓如偷眼瞄了一下走在身边的穆远,发现他正在专心推他的大破车,表情严肃得让人哭笑不得。
在上个学期经历了各种驱之不散的联谊活动后,在无数次的回答了籍贯母校兴趣爱好之后,晓如潜意识里对所有跟她没话找话的男生都有反感。穆远一路上什么都没说,就是一门心思推着破车。缺少润滑的车轴有规律发出“滋嘎,滋嘎”的声响,就好像放老电影时胶片机旋转的声音。合着夜色,晓如觉得自己好似就在一部老电影里面。
临近六号楼,晓如远远的看见了一个身影,手捧鲜花站在六号楼门口,这是从上学期坚持堵门的师兄之一。今天那人看到唐晓如和一个男生一起回宿舍,明显有了一些战斗情绪,脚下的步伐也慷慨激昂起来。
唐晓如往后闪身,压低声音和穆远说,“随机应变哈。”
穆远一脑子浆糊,一抬头看到了从六号楼径直过来一个杀气腾腾的哥们,穆远瞬间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起来。
“晓如你回来了?是去听选修课了吗?”说时迟那时快,鲜花男已经走到近前,率先发动了攻势。
“杨博,你以后不要来了!”唐晓如开门见山。
“没关系啊,我就是顺路来看看你…”杨博避其锋芒。
“什么顺路啊?再说顺路也不要来了,我挺好,看不看都好!”晓如有穆远壮胆,今天铁了心要摆脱纠缠。
“花也是顺便在街角买的啊,你不喜欢这种我可以换一种…”杨博像个狗皮膏药一般,心想我怎么会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傻小子吓唬住。
唐晓如瞪圆了眼睛,想起穆远还没有排上用场呢,转头指着穆远说:“这是穆远,是…”。
唐晓如本来想说是我的表哥,我家里人都知道你纠缠我了,你要是再这样就找学校反映情况了。
千钧一发之际,穆远说话了:“我叫穆远,是唐晓如的辅导员。”
穆远这句话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他以为晓如想让他扮成男友,穆远掂量再三觉得不妥,但是穆远又觉得有义务帮晓如解决掉眼前的这个难题。急中生智,穆远给自己找了个他自己觉得比较舒服的身份。
“辅导员?”这句话是唐晓如说的,因为实在太出乎她的意料。
“辅导员?”这句话是杨博说的,感觉要被气岔气了。
“那个什么,我是人文学院中西文化实验班的辅导员…”穆远清清嗓子,开始了刚刚编好的长篇大论,“前两天唐晓如找我说了这件事,我觉得不妥,所以今天就一起过来看看。唐晓如同学刚大一,我们的意见就是应该以学业为重,还不适合找男朋友。像同学您追的这么紧,对双方都没有好处。耽误她的学习不说,也耽误你的时间。所以,总之,那个,以我辅导员的立场呢,你也应该尊重唐晓如的个人意见吗。这个,这个…”穆远开启了模仿自己高中班主任的模式,学习委员当久了,倒是轻车熟路。唐晓如连嘴都插不上,杨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正在穆远欲罢不能之际,杨博忽然间扭头就走。穆远和唐晓如一下子愣住,搞不清楚这出戏是不是要收场了。
“唐晓如,你可以!”杨博回身气急败坏的说,“你是叫穆远吧,你是自动化系今年的新生吧,你住在十一号楼323吧?我叫杨博,你去问问赵跃我是谁吧!”
“且,吓唬谁啊!”唐晓如远远的怼了一句。
目送愤懑的杨博离开,唐晓如扭头看见了穆远涨得通红的脸,这个面红耳赤和穆远和刚刚正义凌然的辅导员形象产生了强烈反差,唐晓如噗哧一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