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今天,他刚拿起水杯喝了两口水,视线往手机屏幕上随意一扫,就看见了这个来自余菲的电话。
虽然他们平时偶有联系,但通常通过微信聊天,怎么会突然给他打电话。
陈历觉得奇怪,拿起手机,快步走到楼梯间接起电话。
余菲长话短说,言语简洁地表述拨来电话的缘由,她在电话那端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说:“我看张老师这次是想抓个典型,以此警告那些即将毕业、蠢蠢欲动的高三生。”
“昭昭也是倒霉了……”
“今晚他们班主任和家长都来了,估计会先做停学处理,接下来不好说,得看他们认识错误的态度……”
“喂,陈历,你在听吗?”
电话接通之后,一直都是余菲在说话,那端的人始终一言不发,她都要怀疑全程是她在自言自语。
“在的,余老师。”
陈历眉头微蹙,眸色暗下来,平静的声音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那你……?”余菲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叮嘱,“我看小姑娘情绪挺激动的,你有空的话,劝一劝她,张老师其实没有恶意。”
“让她别放在心上,其余事情可以等高考结束再说。”
余菲言尽于此。
“好,我知道了。”
“谢谢你,余老师。”
挂断电话,陈历握着手机在楼梯间伫立了一会儿。
思绪混乱,脑海里想起她倔强的脸庞,还有那双明亮诚挚的眼睛,心骤然刺痛。
回到座位,陈历继续搜索法律文献,查找资料,可他明明眼睛盯住屏幕,注意力却怎么也无法集中。
心不在焉地打了几排字,完全是无用的废话。
陈历挠挠头,有些烦躁地甩开鼠标,拿出手机查询最近一班回家的飞机。
-
德育处。
宋父好声好气地向张威道歉,全程态度恭恭敬敬的,弯腰递杯子时,肩膀往下压,看得宋昭昭莫名鼻子一酸。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啊。
她不想父亲为了自己在老师面前点头哈腰,下决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上前一步,做好准备向张威低头。
下一秒,贺辛述的母亲站了出来。
“哎哟我说,张老师,我们家小述从小到大都是最规矩的孩子,他既听话又懂事的,怎么可能早恋的嘛?”
“他才十几岁,还是小朋友。回家后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电视剧不看,游戏也不玩,眼里只有成绩和排名。他怎么可能想得到早恋啊……”
“我看,指不定是谁先勾引的我们家孩子,在高考前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还有这条女士手链,轻奢的小众品牌,我查了下,价格可不便宜,小述一个男孩子哪里听过这些?”
“张老师。你可一定要查清楚,不要污蔑了清清白白的学生哦。”
贺辛述的母亲音调比较尖,突然抬高了音量说话,显出几分刻薄尖锐的意思。
尤其这一段话意有所指,在常都是聪明人,听完话后,两个班主任面面相觑。
宋昭昭上前的脚步顿在原地。
她有一瞬失神。
什么意思?贺辛述母亲是想把锅全部推到她身上?是在怪她勾引她儿子?
同为母亲,说出这般羞辱人的话,居然也不害臊。
宋母冷嗤一声,急冲冲跨上前,指着贺辛述母亲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女人什么意思啊?推卸责任?敢做不敢当啊?”
“古有君王亡国怪红颜祸水,现有小孩不专心学业把脏水泼给女同学?笑话。”
贺母不甘示弱:“我提出合理怀疑,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心虚了?还是被我说准了?”
“啧啧啧。”
她嫌弃、讥讽的目光在宋母和宋昭昭身上来回的扫。
宋母的脾气跟个炮仗似的,直接被点炸了。她怒目:“你要不要脸?是你儿子信里写的,默默喜欢了我女儿三年,识字吗?”
“不识字我可以读给你听。”
说着,宋母就要去拿桌面放的那封情书。
宋父立马拦住她的腰腹,低声在她耳畔嘱咐:“这里是学校,冷静点。”
呸!
冷静有什么用,素质在关键时候不要也罢。面对无理取闹的人就应该反击回去,不然要一直被人骑在头上骂吗?
宋母冷静不了一点,扯着嗓子与人辩驳:“情书是你儿子写的,手链是你儿子买的。今天晚上是你儿子要和我女儿告白,我还没怪他影响我女儿学习呢,你倒好,居然恶人先告状,你属狗啊,怎么乱咬人呢?”
“我看就是你们家长疏于管教,才放任孩子……”
“你放屁!”贺辛述的母亲情绪激动,高亢尖利的声音划破夜空,“我们儿子品行端正,肯定是你们家女儿引诱他。”
“年纪轻轻就敢开口要那么贵的礼物,不要脸!”
宋母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单手叉腰:“口口声声手链贵重,我们家难道缺这点钱?你要喜欢,自己拿回去戴好咯。”
“反正是我女儿看不上的东西。”
“还有啊,我家女儿绝对不可能和你儿子在一起,你就放宽了心吧。”
两个女人像两只气势高昂的斗鸡,火力全开,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
她们吵得面红耳赤,难舍难分,d大有炸了这间办公室,大家都同归于尽的想法。
最后就连班主任和张威齐齐下场,也没能平息众人的怒火。
声音越吵越响,动静越闹越大,变得难以收场。
在一声声互相指责和谩骂中,宋昭昭讥讽地发出一声冷哼,她眨了下睫毛,看向另一端站得笔直的贺辛述。
他微低着头,瘦削的身影在纷飞的战火中飘零欲坠。
垂立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手臂上的青筋依稀可见。喉结克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又一下,最终拉直嘴角,长舒出一口气。
“你们别吵了!”
始终保持沉默的他突然发出怒吼,像一只森林里的野兽在咆哮,惊得众人连忙停下推搡的动作,回眸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