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也可以是落在脊背的拳脚、刺耳的呵斥、馊掉的饭菜……是痛的、冷的、腐臭不堪的,与在福利院时并无不同。
容澈晦暗的眸光越过横亘在他与杨淑之间经年累积的不堪,直落在女人落在他肩头那只保养得当的手上。
他笑容愈发乖巧下去,软着嗓音问:“这是您送给我的礼物吗?”
女人的手上,赫然是一条漆黑精美的抑制环。
她眉眼舒展、笑意温柔如云朵,亲手将这条美丽而彰显第二性别的抑制环扣在自己养子纤细的脖颈间,如为幼犬扣紧颇合心意的项圈。
“咔哒”一声轻响后,杨淑指尖刮着容澈侧颈,禁不住柔声感慨:“瞧,这东西多称你呀,小澈。”
“谢谢妈妈。”容澈抬起指尖,拨了拨坠在颈子下的一片银色细流苏,点点闪烁星光的碎钻将男生精致喉结衬得愈发白皙,仿佛诱人顺着那优美的颈部线条一路吻上。
他垂着睫,轻声又问:“但我想,我真的有必要戴它吗?”
“当然了,小澈。”杨淑猩红指甲像是蛇信,划过容澈白腻光洁的颈,轻轻挑起养子的下巴。
她笑道:“抑制环的存在不是为了阻止什么,而恰恰是提醒别人,你已是个可以被标记的优秀omega了,不是吗?”
容澈不置可否。
他像是真的倦了,连面上的笑意也淡去。一言不发的任由养母为他涂上浆果色的艳丽口红。
只薄涂一层,在omega柔软饱满的唇肉间揉开,却登时叫这张肤白至有些鬼魅的漂亮脸蛋,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绮丽。
杨淑垂目,嗓音温柔:“小澈,你今天服过药了,对吗?”
“吃了双倍的剂量,不会露馅,更不会搞砸您心心念念的晚宴。”容澈望着她镜中的侧脸,眉目顺从、依言回答。
他们真是显露出好和谐的模样。
杨淑因而看上去更开心了,她夸赞道:“乖孩子。”
那称呼在容澈听来,却也与女人随意夸奖家中的宠物乖巧时并无不同。
他心底愈发乏味,面上却愈乖顺,跟随养母走出房间、迈步上车时,模样真似个从小被精心娇养、名贵茶花似的豪门omega。
已近暮色,天边昏黄伴着绯红的色彩渐渐消退,最后将云层也侵染出仿佛伤痕般青紫的痕迹。
容家的豪车抵达晚宴场地时,宴会尚未开席。整个大厅被水晶灯投下的绚丽光影衬得金碧辉煌,J城名流们衣着光鲜地推杯换盏、三三两两站在一起应酬交谈。
容澈的出现,无疑是注入晚宴场中的一抹旖旎。
这浆果香的omega永远保持着叫人脸颊发烫的浅笑,漂亮的好像和别人都不在一张图层上。一出场,总会吸引住全场所有alpha的视线。
黎家还因为之前学院食堂的风波对他心怀不满,他便端着酒杯,弯起笑唇与黎家家主道歉,嗓音柔和、眉目怯软,只三两句,就将这段事翻了篇。
就像一朵馥郁的花,飘飘摇摇,吸引了满园的蜜蜂与蝴蝶。
——即便是晚宴上其他的omega们,也会为他那世间稀有的美貌与气质,赞叹不已。
容澈好像总是对这样的场合得心应手。无论是学院,亦或是现在。
直至旁边的杨淑重新唤他。
“小澈,过来。”
正与人饮酒的容澈闻声,柔柔与人道了句“失陪”,转身向着对方的方向走去。
“什么事,妈妈?”
“这是你的表兄,杨风。”杨淑温婉面容上露出热切的笑意,与他介绍:“你们小时候见过的,还记得吗?”
容澈的目光因而落到对面的男人身上。
他的所谓表兄,长了一双色眯眯的眼睛。堪堪称得上俊朗的脸上露出自以为英俊的笑,视线却始终流连在这漂亮的omega纤细脖颈与看上去不足一握的窄腰间。
其间的含义,不言而喻。
几乎是瞬间,容澈明白了这场晚宴的真实用意。
杨淑的母家虽业大,可却后继无人,所有子孙辈中,唯一能担家业的,竟只有眼前这一位中看不中用的杨风。
若将他嫁入杨家,那么容家大可借着杨淑以及他的这层关系鸠占鹊巢,慢慢将杨家也蛀空为自己的产业。
——看来,这就是爸爸妈妈最后为他选定的“好人家”了。
杨风花心风流的名声一向远扬,年前刚因为强行标记了个omega闹到警局,气的杨老爷子都进了医院,最后花好大力气才把人捞出来。
也正因如此,差点被打断腿的杨大少这段时间都是在夹着尾巴做人,连个酒吧都没去过。
甫一见到容澈这么漂亮的omega,他眼睛都直了。
“你好,joli petit chat,”杨风自认为绅士走上前,嗓音压得低沉油腻。他执起容澈纤薄的手:“好久不见,小澈,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容澈没有回答,他唇角依旧弯着,垂眸看男人的动作。
灯影自顶如月辉般落下,将这美貌omega细长的翠色眸底映出近似斑驳的妖气。
不知杨风将他的笑意曲解成什么,面上的表情愈发得意,并低头贴近他的手掌,行了个过分亲近的吻手礼。
温热触感贴到掌背,令容澈自心底泛起一阵厌恶。他面上表情依旧柔软无害,眸底却闪过冷漠至极的暗色,正当准备抽回手说些什么场面话的时候。
一道视线锋利如刀,突然自背后刺来,令他浑身战栗。
容澈忍不住微微侧目。
光洁的餐刀与杯盘将宴会厅内光线折射的宛如宝石切面,璀璨耀眼。
容澈眯了眯眼,视野终于清晰之后,却正撞入一双漆黑至极的狭长凤眸。
——穿着侍应生服饰的沈藏星站在原地,隔着半个宴会厅与他对视。
注意到被他发现,冷俊alpha随即垂下眼皮,视线死死钉在他仍被杨风抓着的那只手掌上,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