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尘呆愣的望着头顶白鸽造型的吊灯,许久后他失焦的双眼终于变得有神。
他举起手臂仔细端详,皮肤下淡青血管清晰可见,如同冻在琥珀里的叶脉,这绝不是死人的躯体应有的模样。
但是...这正常吗?
他难道没死?
陈尘捂住心脏,那里如今完好无损,心跳声十分有力。
啪嗒一声,玻璃撞上石头的清脆声响起,惊得陈尘一抖,猛地坐了起来。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刚刚其实是躺在地上的,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躺在地毯上。
声源来自右前方两米处的岛台,那里眼下站着一个穿着白色的衬衫和水洗牛仔裤的男人——身姿如青竹,白净的侧脸如落在枝头的新雪。
陈尘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是一件灰色的短袖和一件黑色的阔腿休闲裤,非常家居的穿搭。
这不是他被人用刀捅穿心脏时穿的衣服...
那个男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陈尘这边的动静,正捏着铁勺在一个白色的陶瓷杯里慢慢悠悠的搅着。
陈尘吸吸鼻子,闻到一股淡淡的咖啡香。
他沉默的环顾了一圈四周,这里是个客厅,被收拾的很整洁。
岛台后面的酒柜里摆满了酒,自己身侧是一个大理石茶几,上面有一个水杯、一本摊开的书籍和一篮水果...或者是蔬菜?
反正那东西是苹果和梨的外形,颜色却是墨绿色的,显得十分古怪。
茶几另一侧是一个雾蓝色的布艺沙发,上面胡乱的摆了几个湖蓝色的靠枕。
这里不是任何他曾去过的地方。
陈尘咳嗽一声,等待那个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男人很捧场,立刻侧过脸朝这边看了过来。
他轻飘飘的扫了一眼陈尘,然后朝他微微一笑,“醒了?”
陈尘视力很好,一下就看清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毫无攻击性的脸,眉眼舒展、眼神清澈、嘴角带笑,就像是邻家那个被许多人夸赞的次次考年级第一还从不傲慢自负的乖小孩。
陈尘的眼神却变得警惕起来,他猛地曲起指节,地毯的羊毛纤维扎进掌心,感触非常明显。
他嗖的一下站起来冲到男人面前,藏起心里的各种猜测,用一种惊讶到夸张的语气问道:“席砚?怎么是你?”
席砚眉峰一挑,语气平静的反问道:“为什么不能是我?”
他将岛台上的咖啡往陈尘这边推了一点,“喝吗?温的。”
陈尘看一眼杯中浅灰色的咖啡,只短暂犹豫了一瞬就端起来一口喝尽,然后将杯子用力跺在桌上,开始追问席砚这究竟是什么回事?
席砚瞥一眼桌上只留下一点残液的咖啡杯,朝陈尘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意,温声到:“你跟我来。”
陈尘于是跟着他离开客厅,走过一条长长的过道后从旋转木梯上了二楼。
二楼过道里亮着暖光色的灯,在木质地板上投下温润的光。
期间陈尘一直在观察这个房子,但是这里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别墅。
唯一不正常的地方就是这里的窗帘是关着的,从一楼到二楼陈尘能看到的窗帘都将窗户遮挡的严严实实,他没办法窥见外面的世界。
席砚带着陈尘走进了二楼左手边的第一个房间。
里面原本并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一片,陈尘一进去先是闻到一股淡淡的茶香,随后才是清甜的橙子香。
等到席砚打开屋里的灯,陈尘不期然的看到面前墙上的东西,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陈尘其实和席砚的交往不多,他们顶多算个同事的关系,如果非要讲的再细致些,那就是他陈尘是席砚的的上司。
所以,为什么墙上会挂着一副巨大的、红底的、他与席砚的证件合照?
这不是结婚登记证吗?
“对的,我们结婚了,我现在是你的先生。”
席砚的语气温和,眉眼带笑,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不错,可是陈尘却惊骇不已。
他抿着唇,仔细的打量着墙上的照片,里面的自己神情呆板,穿着一件黑色西装,上半个身子绷得很紧,处处显露出诡异。
至于席砚就正常得多,姿态舒展,眼神温柔,头还朝着自己那边稍微偏了点。
陈尘思忖片刻,笃定这张照片绝对不是正常拍摄的。
席砚继续道:“你也是我的先生。”
陈尘侧过脸,眼神探究的盯着席砚问道:“我对此毫不知情,是我的记忆出现问题了还是...”
陈尘的语速放缓,带着试探:“...这件事本身存在什么误会?”
席砚摇摇头:“都不是。”
席砚走到房间中央的办公桌后,抽开抽屉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陈尘。
文件夹上面有几个大字——《关于脑细胞复活本体项目计划书》。
席砚看向陈尘,稍微沉默了会才说道: “你大概不清楚,你已经死了将近两百年了,然后又因为这个项目重新活了过来。”
闻言陈尘有片刻的惊讶,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是没想到竟然死了这么久...
他缓缓的深呼一口气,无意识往前探出一步却恰好走到墙边的书柜前。
随后他就愣住了,因为他眼睛余光瞥见玻璃柜门上自己的投影——他没有头发了。
陈尘猛地转过头和玻璃上上的自己四目相对,他没有看错,他真的秃了。
席砚看到他的动作,拿着文件夹走出办公桌,站到他身侧后与他一同望向玻璃中的倒影。
他们两个人靠得很近,和墙上那张证件照中的距离差不多,只是不巧的是柜门的缝隙恰好在两人的中间,木质封边割开了楚河汉界。
席砚:“你全身上下的毛囊之前一直处于休眠状态,你醒了它们才会醒。”
陈尘暗自松了口气,侧过脸看向席砚手中的文件夹,视线又很快滑到他的脸上。
陈尘:“我死了两百年,那你怎么还活着?”
陈尘仔细的打量席砚,这人头发乌黑、眼白清澈、眼尾没有一丝皱纹、皮肤上也没有老年斑,哪里像是一个活了两百多岁的人?
席砚:“这个问题等你看了这个应该就懂了。”
陈尘接过席砚手里的文件夹,拉过身后的一把椅子背对着证件照坐着,然后开始仔细翻开里面的内容。
越看他的眉头就皱得越深,脸也越来越黑,整个人看上去显得非常阴郁。
席砚拉来另一把椅子坐到陈尘对面,正对着墙上那副巨大的证件照,像是证婚人。
席砚看着脸色阴沉的陈尘:“所以,你和我结婚这件事没得选。”
陈尘眉眼狭长,眼尾眉峰上挑,嘴唇也薄,是一个非常刻薄的长相,如今挂着一副阴恻恻的表情,便更瘆人。
计划书写的非常笼统,不过也足够陈尘了解他死而复生的前因后果。
两年前,涅克萨拉星球上的基因变异率陡升,为了防止星球陷入第二次异化,联邦决定复活陈尘——原联邦生化武器研究所所长。
因为只有他有能力研发出可以降低基因变异率的生化武器。
想要复活一个死人可不容易。
不过好在当初陈尘死后他的大脑细胞被完整的保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