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子里的空间大小,旁边就是一张不算大的双人床,木质床榻看着就生硬,但在这样的氛围下,再生硬的床也显得温暖。
向晚卿抬起眼,眼尾染上一抹湿红,她温润的指尖抓着岳星轮的手臂,好像在传递着某种力量,五指握得略紧,指骨都泛起了骨白。
岳星轮垂着眼,唇边变出轻浅而嘲讽的笑:“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我是沈挽之的私生子,而我妈妈瞒了我爸爸十八年,到死我都不知道他是不是恨了我和我妈妈。”
他并不怨自己的妈妈,那样的情况,换作是别人,他可能都无法降生到这个世间。
妈妈是勇敢的,只是伤害了爸爸。
“你最遗憾的不是这个吧?”
向晚卿声音微微哽咽,湿红的眼尾勉强上弯:“你遗憾的是,爸爸没有亲口说爱你,妈妈也没有再安慰你一下。”
窗外一阵过堂风穿过。
岳星轮眼睫轻轻颤抖。
是啊,他在爸爸临终前说原谅妈妈,告诉他,即使他不是爸爸亲生儿子,他一样爱他。
他希望妈妈把他抱在怀里,告诉他:孩子不怕,妈妈对不起你,但不管我在哪里,都一样会看着你,就像天上的星星。
可是这些,他一句都没有听到。
那天回来时,等待他的只有两具冰冷的尸体。
眼底水雾升腾,挂在眼睫上顽强地悬着,他垂着眸尖,喉结滚动。
向晚卿双手向下,顺着他的手臂抓住他的手掌,十指交握,紧紧地扣住:“岳星轮,就算这个世上没有人爱你,以后我爱你。”
这句话有些迟了,可向晚卿知道,她必须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
岳星轮没有抬眼,睫毛上悬着的水雾被生生烘干,他轻扯着唇,嗓音却是沙哑的,还是那句想自欺欺人的话:“不爱,也没关系。”
他已经不在意了呢。
看见他这副模样向晚卿既好笑又可气。
他的心脏到底是什么做的,承重力这么强?
她叹了口气,有些话其实早该讲了:“我没有不爱你。”
情不知所起,或许是高中的时候,她对他的感觉就是与众不同。
或许是他们八年后的相逢,唤起了从前的记忆。
对感情向晚卿并不迟钝,她甚至能清晰地知道,岳星轮和姜承宴在自己心里的不同。
就算是那一星半点微妙的不同,她都能精准的捕捉到。
“那时候我刚跟姜承宴分手,恨透了他和李思淼,后来我听说沈阔阳是他的干爷爷,所以想当他们的干奶奶。”
岳星轮目光微微抬起,濡湿的瞳仁平静地听着她的讲述。
“我其实一向想撩的人是你,但是我撩错人了,我以为沈亦寒就是沈阔阳。”
向晚卿自嘲地撇了下唇:“我很早就喜欢你了,那时候我甚至还在想,你就算是个小司机也挺好,因为我可以赚钱养你,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开心,钱不是问题,我们都还年轻。”
听到这样一句话,岳星轮着实愣住。
他平静的黑眸微微睁大,被过堂风一吹,染上一层碎芒。
她想养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送她蛋糕,还是在校庆时候的告白?
这段时间,他不敢去想向晚卿喜不喜欢自己,还是更看重他的身份。
所以他更想在她身上寻找一些慰藉。
那些耳鬓厮磨,那些不知餍足,何尝不是另一种想证明她喜欢自己的证据。
渐渐地,他发觉到了一丁点的珠丝马迹。
比如向晚卿会毫无保留地跟他撒娇,也会主动亲吻他,在姜承宴面前更会为他说话。
他觉得向晚卿应该是喜欢他的。
此时此刻,当再次颠覆他三观的话摆在面前时,岳星轮竟有些不知手措。
他一愣神,明显慌乱,向晚卿笑了笑,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才继续说:“本来那场宴会,我想气气姜承宴和李思淼,然后就和沈亦寒把话说开,以后只是合作伙伴。可我没想到他竟然不是沈阔阳。”
“后来你大姑妈找到我,让我离你远点,否则她就毁了米途。”
说到这,向晚卿吸了吸鼻子,是真的觉得委屈:“米途不止是我一个人的,还有陆博楠多年的心血,我不能这么自私。”
所以她选择回避,选择伤害他。
岳星轮舔了下唇,深深地看进她的眼里。
那段时间她一直在逃避自己,原来是这个原因?
他不是没怀疑过,只是不知道这是她逃避自己的唯一理由?
并不是不爱。
那天她问他有多少存款。
她并不是在贪他的钱,只是在为他们以后谋划。
想到这些,岳星轮抑制不住心里狂跳。
仿佛为了印证,他声音颤抖着问:“向晚卿,你在安慰我吗?”
“我没有安慰你。我是真的真的,好爱你。”
向晚卿笑了,她爱岳星轮,只是简简单单地爱他这个人:“有时候觉得,他还不如是个小司机,我喜欢平淡一点的生活,其实以前还挺羡慕你爸妈的。”
一日三餐,哪怕是粗菜淡饭,一家人坐在饭桌前,有说有笑。
岳星轮抓上她的肩膀,瞳仁缩成了一个黑点,连呼吸都沉重着一下一下拍打着她的羽睫。
不得不承认,他等这句话,整整等了十年。
他用生命去爱的女孩,也同样,爱着他。
“岳星轮,以后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他们一样会爱自己的爸爸,在这个世上,你不是一个人,我们会有一个完整的家,一个属于我们的家。”
过去重重,对他而言,是难以言说的痛楚。
向晚卿无法想象那个夜晚他是如何度过的。
经年的伤痛在他身上已经烙下的无法磨灭的疤痕,这些疤痕扭曲了他的肉身和意识。
而让他遗忘了,在疤痕之下完好的肌肤。
那才是属于他的全新的开始。
岳星轮抱住了向晚卿,他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量,把头埋进她的颈窝里。
向晚卿动了一下,听见他鼻子哝哝的声音:“别动。”
脖子上湿漉漉的,一片滚烫延着她的肌肤蔓延,渗进骨肉,也烫进了她的心里。
岳星轮不想让她看见他哭,那向晚卿就不看。
她抱着他,同样像抱住了全世界。
收拾了东西,岳星轮看着自己的床出神:“今晚,就睡在这里吧。”
他的床略有些硬,但还算舒服。
向晚卿以为他很多年不睡,是想念自己的小床了,也就没有拒绝。
两个人叫了外卖,吃完饭,简单洗漱了一下。
岳星轮拿出了被子在铺床,她从卫生间一出来,他转身抱住她,轻柔而黏腻的吻落下。
他的吻不同以往,带着浅浅而经久的撕磨,不急于深入,仿佛是在回味。
向晚卿在间隙时笑着问:“你以前在这张床上想过什么?”
岳星轮目光一顿,旋即更深地吻了上去,像是一种惩罚:“向晚卿,你还是作的时候比较可爱。”
她轻轻笑了出来。
曾经她坐在这张书桌前,少年半靠在床上,懒懒地眼看着她,毫不费力地指挥:“把那张纸的题抄一遍空白的,明天去复印。”
“那几道题都是易错题,把思路得写明白。”
......
向晚卿忍着脾气没发作,只觉得自己好像他的跟班。
小屋里的窗帘挂得严,漆黑的视线下,向晚卿看不清岳星轮的表情,只能深刻地感受到他狂野的身姿。
身下的小床吱吱作响,声音羞人又美妙。
岳星轮一直在叫她的名字,仿佛为了印证在这间屋里,这张床上,真的有她的存在。
曾经觉得寒暑假的时候最为煎熬,原来更煎熬的是离开的这八年。
所幸现在一切没有辜负。
春去秋来,过了八月,天气渐渐凉爽下来。等进了十月就穿了轻薄的外衣。
十一月立冬,天气彻底转凉。
这也就预示着这一年即使跨入尾声。
晚星以惊人的速度迅速屹立在京北之巅,岳星轮一口气吞下了京北许多产业链,其手腕狠辣,毫不留情的作派让人叹为观止。
其中就包括佳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