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凝雾讶然:“可他都抱你了哎!你要知晓他那个目中无人的模样……他素来是碰都不愿碰别人的,更遑论抱了。”
“他待你真的很与众不同。”
“……他本来只是扶我一把,是我走不了路,这才迫不得已的。”她解释道。
说罢,月思朝便意识到了另一件可称之为糟糕的事。
她望向林凝雾晶亮的眸子,担忧道:“你都知道了,那怀宁郡主是不是也知道了?”
林凝雾语气中隐隐有些兴奋:“她自然知道了。”
“昨日她气得要命,回府便砸了几只上好的琉璃盏。”
说罢,她挠了挠脑袋,坦荡道:“实不相瞒,我不喜欢她,所以看她吃瘪,我就开心,你别介意。”
月思朝抿了抿唇。
“……那她不会对我做什么吧?”
怀宁郡主当初既敢在皇后的赏花宴上设计庶妹,便知是个娇纵之人。
上回她便坏了她的计策,如今又经此一事,她八成会视自己为眼中钉。
“不会吧……”
林凝雾经她一说,沉思片刻,琢磨出几分不对来。
“我想到了……她的生辰宴今次要在宫中办,我听说,她连夜在帖子里加了你的名字。”
月思朝皱起眉:“……她邀我做什么?”
林凝雾眨眨眼道:“我本以为她是见慕昭对你青眼相加,想要拉拢你,好向你打听打听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
“不过经你这么一说,我又觉得依她的性子,任何让她不满意的人,她都会想方设法地解决掉。”
“……那我可以不去吗?”
“怕是不能。”她苦笑一下,“你不知道,小时候,她会在长辈面前又哭又闹,以此来达成目的,长大了,她手中有了些权力,便更肆无忌惮了。”
“你若是这么直接地驳了她的面子,今后的麻烦只怕会更源源不断。”
“……也没人管管吗?”
“没法子,皇后娘娘膝下没有女儿,几乎拿她当公主看待,又因着不是自己真正亲生,只管娇惯,不管教养。”
“不过你别怕,那日我也在宫中,若你遇到什么不对劲的事,可以来找我。”她拉起她的手,安慰道,“你之前帮过我,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对你见死不救的。”
“这几日我也会仔细留意她究竟打算做什么,若得了什么消息,便来这儿给你传信。”
月思朝心情颇有些复杂:“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
春浓花艳,青烟袅袅。
日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周遭的一切都被融得模糊不清。
慕昭推门入内,隐隐闻到一丝恬淡的茶香。
抬眼望去,只见他的床榻上正趴着个少女,裸/露的双腿翘起,上下悠闲地晃,花瓣一般的裙摆散在榻上,露出玲珑如玉的淡粉脚趾。
少女不曾察觉他的到来,径自看书看得入神。
他走上前,抽出她面前的书册。
是玫红的书封,名曰《牡丹魂》。
少女抬首,眸中微愠,身前的圆润雪白掩在薄纱下,传来一声清脆铃音。
“慕昭,你抢我的书做什么?”
他在她身旁坐下,目光未移:“别看了,你学不会的。”
这书他已然看完了。
其中内容可称之为大胆至极,平心而论,其中有些调情方式他觉得他这辈子都学不会。
她凑至他面前,清凌凌的眸子定定望着他,忽而笑了起来。
“学不会,那就多练练。”
脖颈被揽住,她轻轻吻上他的唇。
他想推开,她却按住他的手,带向她盈盈一握的腰肢。
肌肤温热,细腻柔滑,是他不曾感受过的滋味。
宛若新生的孩童第一次触碰到心仪的玩偶,他没舍得松手,只是反复流连摩挲。
不知究竟是她带着他,还是他带着她。
最终,他们倒向柔软的榻,犹如坠入深沉的海。
……
慕昭猛地睁开眼睛。
天光微弱,室内昏暗,与梦境中的旖旎温暖截然相反。
面颊微微有些烫,眸中初醒时的茫然逐渐转化为风雨欲来的怒火。
怎么又是她,她怎么还敢?
他已数日未见她,她反倒如妖精一般,夜夜潜入他的梦来。
静躺着缓了片刻,慕昭的视线落向不远处的书案。
若干她亲笔所书的纸页、一盒莫名其妙的衣物,与一册《牡丹魂》。
细细忆起,她留给他的东西并不多,但都不大正经。
她与他经历的也不多,但几乎皆是勾引。
所谓眼不见为净。
可这么久不见她,怎么还不够?
定是她送的这些东西日日在他眼前,才让她得了能入他梦的特权。
慕昭深吸一口气,将它们一股脑封进了书案最下层的抽屉,就这还嫌不行,思来想去又挂了把银锁,顺手把钥匙丢进了一旁的花盆里。
做完这一切,只听凌川在屋外唤他:“侯爷,该起了!”
“今日是怀宁郡主的生辰,咱们还得入宫呢。”
“知道了。”他揉了揉眉心。
*
月思朝垂首跟在月夫人身后,行在宽阔的宫道上。
她一想今日宫宴,就烦得睡不好觉。
如今太阳穴突突跳着,头疼得紧。
宫内美人如云,如今一群人正围着怀宁郡主,说些祝福的话。
不远处,贵女们的声音响起:“快看快看,他来了!”
她下意识抬首望去,只见慕昭踩着墨色长靴穿过人群,目不斜视,自然也未曾留意到她,身上透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寒意。
他说得不错,他所在之处,总能轻易地攫取旁人的目光。
而她的注视,在这些花团锦簇的贵女中亦不再起眼。
正如他们素不相识的前十几年。
月思朝收回目光,继续去想林凝雾通过书画铺子给她递的话。
林凝雾说,怀宁郡主这些日子整日呆在府中,并无异样,但依着她的性子,八成会在清白之事上对她做文章。
毕竟只要毁了她的清誉,她与慕昭便再无可能了。
不过月思朝也从没觉得她与慕昭能有什么可能 。
那日他拒绝她爹的纳妾提议很是果断,不曾给她留一丝遐想空间。
大不了她今日不吃不喝,少言少语,待会儿就同月夫人随便扯个借口,寻个宫中僻静处躲起来。
说做就做。
谁料月思朝刚以头晕之故同月夫人分开,那双墨靴便出现在她眼前。
长腿之上掐出劲瘦的腰,再往上看,是那双无甚波澜的墨色眼瞳。
慕昭垂眸凝着她,见她双颊染着不大正常的绯红。
不至于吧。
如今她已然到看他一眼就如此害羞的地步了吗?
他蹙眉问:“你怎么在这儿?”
她的家世低微,依照宫中规矩,这并不是她能出席的场合。
月思朝头疼地想,他可真会给她添麻烦。
他不同她说话,说不定怀宁郡主都要把她给忘了。
这下好了,她肯定不会放过她。
她腹诽着,简短道:“受郡主相邀,来赴她生辰宴。”
慕昭听见“郡主”二字,仿佛想到了什么,神情微变,好心提点她道:“你离她远点。”
谢谢,最要紧的是他快离她远点。
她已经感受到有若干视线落在她身上,简直如芒在背。
她轻轻“嗯”了一声,而后催促道,“你没事做吗?你快走吧。”
……不是,平日她想方设法地接近他,今日她居然赶他走?
他眉头蹙得更深,不耐道:“月思朝,你什么意思?”
转念一想,她是不是误会了?
他是怕怀宁对她不利,不是在护着怀宁。
月思朝都要急死了:“……没什么意思,我们今日还是别说话的好。”
她都看见怀宁郡主朝这儿看过来了。
慕昭早已习惯成为万众瞩目的中心,他只凝着面前恨不得去当一只鸵鸟的少女,觉得她今日有点奇怪。
迟疑片刻,他缓和了下语气,好心道:“陛下曾赐给我一间宫室,若有人找你麻烦,在外面寻不到我,便去那里找。”
他刚交待完地址,便见怀宁越过人群,朝他走过来。
“之意哥哥!”
月思朝即刻转身。
“我先走了。”
待怀宁郡主走近时,她只徒留给他一个孤零零的背影。
慕昭即便在男女之事上再无经验,如今也终于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很显然,她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