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拎着兔子过来,见林夕的篮子已经装得满满当当,荠菜堆得像座小山,底下还垫着几片榉树叶,这是前日张二狗教他们的法子,说这样能保住野菜的水灵劲儿。
“饿了吧?”韩元祝从怀里摸出个两个蒸饼塞给林夕,顺手抹掉她鼻尖上沾的泥点:“走吧,回去还能赶上卖个好价钱。”
回到村里,兄妹二人在小河边把野菜洗干净后,便匆匆往城门口赶。
城门口的流民集市比往日更热闹,韩元祝的兔子很快被酒馆伙计买走,得了二十文钱。
可林夕的野菜却无人问津,这个时节的荠菜,谁家妇人不能随手挖上一篮呢?她蹲在茶摊旁的阴影里,看着日头一寸寸西斜,竹篮里的野菜渐渐蔫了边,心里有些着急。
直到集市将散,才有个抱着小孩的妇人买了两文钱的荠菜,说是给咳嗽的婆婆煮汤。
林夕数着铜板,只觉得眼前发黑,这一日辛苦,指甲缝里还沾着清晨的泥土,另外脚都走痛了,才得了二文钱,以及一大筐剩下卖不掉的野菜。
眼见太阳都快落山了,只能收拾好东西往家走。回程的山路上,林夕掰着手指细算:家里每日要十文房钱,另外一家五口吃十五个蒸饼又要十文,韩守信他们去做工没有任何银钱不说还得自带干粮,不然肯定吃不饱伤身体。
林夕低头看自己磨出水泡的脚掌,这两文钱刚够买一张胡饼的。韩元祝的收获更是飘忽不定,有时连追三日空手而归,最好的时候也不过二十文。
摊下来两人加起来每日才五六文进账,兄妹二人都有些垂头丧气。
暮色四合时,韩守信三人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院子。月光下,韩柳氏扶着腰的动作格外迟缓,她生韩元祝时落下的病根,在今日的劳顿中又隐隐作痛。林夕端来热水时,看见她掌心新磨出的血泡在烛光下泛着水光。
“明日你别去了吧。”韩守信心疼道,“我打听过了,雇人一天一百文……”
话音未落,韩柳氏已经摇头。她沾着泥的指尖划过桌面上的铜钱,像是在抚摸长安旧宅里的锦缎账本:“九天就得九百文,都够买三石粟米了。”
在什么山头过什么日子,她已经不再是韩家五房夫人了,要早点习惯过苦日子。
屋外传来韩元庆劈柴的闷响,韩元祝蹲在门口磨弯刀,铁器与磨石摩擦的声音里带着不甘。夜深人静时,林夕跪在草席上给娘亲揉腰,指尖感受着娘亲脊椎骨嶙峋的弧度,那些突出的骨节像一串算盘珠子,硌得她心头发酸。
劝解的话她却说不出来,确实他们今后的生计还很长,不能早早把银钱都花完了,能自己干的活儿就得自己干,后面有为难事了才能有余钱去打点。
所以症结还是开源,林夕一直都在琢磨这个事情,一晚上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碰撞。
次日破晓,韩守信三人又背着蒸饼往城里去。林夕则盯着昨日采回来的野荠菜,心里有了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