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十二岁的儿子见状,眼中闪过决绝之色,突然扑通一声跪下,声音中带着哭腔:“求您带上我娘和我妹妹,她们脚程快,一定能跟上您的步伐……”
“要活就都跟紧!”韩守信打断少年的话,眼神坚定而果决。他迅速扯下契丹兵的皮袄,紧紧裹住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姑娘,试图给予她一丝温暖和安慰。
经过老妇尸身旁时,男子突然像是疯了一般挣开搀扶,猛地扑在地上,十指深深地抠进冻土,哭喊着:“娘——”那声音撕心裂肺,令人闻之动容。
“埋不得!”妇人狠狠地抓住妻子的胳膊,往自己背上拽,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马蹄印还热着,契丹兵随时可能回来!”
然而,最终妇人还是心软了,她帮着男人一起,把老妇人的尸体拖进了丛林深处,踉跄着用一把已经断掉的刀开始刨坑。刀刃刮在冰碴上,溅起星星点点的火星,仿佛是他们内心恐惧与愤怒的写照。
两个孩子也发疯似的抠挖着冻土,他们的指甲缝里渗出了鲜红的血珠,把碎石染成了暗红色。那场景既惨烈又悲壮,令人不忍直视。
韩守信父子三人看不过去,也默默地加入了掩埋老妇人的行列。众人合力,勉强刨出了一个浅浅的坑,草草地将老妇人掩埋了进去。
他们用枯枝盖住翻新的土痕,试图掩盖这场悲剧的痕迹。然后快步走了好一阵,离那出事的地方已经远了,众人才慢慢缓了下来,靠在一棵大树旁喘着粗气,脸上都写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与疲惫。
“作孽啊......”妇人搂着女儿,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哀伤,“我们就是前面村子里的,卯时刚开灶,三十多骑契丹兵就突然冲进了打谷场。王铁匠举着柴刀挡在谷仓前,可转眼就......”
男人咳嗽着补充道:“村长家地窖藏了半年的粮食,还是被马鼻子嗅了出来。”他脖颈处还残留着结冰的血痂,“我背老娘翻后墙时,听见张货郎在哭他媳妇......”
妇人抹着眼泪接话:“我们一家幸运逃了出来,没想到路上又遇到两个天杀的!”想到刚才的惊心动魄,再想到惨死的老娘,她不由得又悲从中来。
一家人都哽咽起来,哭声里混着对村子的哀悼和对未来的绝望。
边上韩守信父子三人看着这一幕,脸上都露出了同情的表情。世道艰难,大家都不容易,这一个多月以来,他们深有体会。
男人抹了把脸继续介绍:“恩公叫我袁大兵,这是我儿袁小兵,闺女小花。”说着,他指了指身边的两个孩子。
十二岁的袁小兵身上带着大大小小与契丹兵搏斗留下的伤口,那些伤痕是他勇敢抗争的见证。而袁小花则才八岁,脸上全是干涸的泪痕,眼神中还带着一些瑟缩和恐惧。
当他们看到韩家父子脸上的刺青时缩了缩脖子,但想到刚被救了命,硬是把惊诧憋了回去。
而韩守信则是一阵后怕,刚才救人全凭两个儿子莽撞,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剩下妻女找不到该怎么活?可救都救了,硬着头皮上后还算成功。他摸了摸新捡的弯刀,刀刃的凉意让他稍感安心。
契丹兵的两把刀被他们捡了过来,加上昨天捡到的,父子三人一人一把,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两家人一行人边走边聊,贴着山沟往幽州城门方向挪去。
走了大半天后,远远见到了城门口,所有人都停下来了,只见城门口鸦雀无声,而城门紧闭,不少哭喊声中从城内传来。
袁家人都惊呆了,他们半天前听韩家父子说幽州城遇袭,没想到竟然已经被破城,一时吓得没主意。他们原本计划是进城找大伯哥躲难去的,但看着城内更危险的样子。
“大伯他们……他们不会遇险了吧?”袁小兵担忧道,“还有大伯娘、柱子哥哥他们。”一时全家人脸色全是担忧。尤其袁大兵刚死了老娘,转眼唯一的亲人哥哥一家又困在城内陷入危险,心都提了起来。
韩守信父子三人则是与他们分开,在城门外的丛林里秘密寻找起来,只望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他们的目光在每一片草丛、每一块岩石间游移,心中默默祈祷着家人都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