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人,你好狠的心啊!为何要杀我族男丁?!”韩李氏十指抠着囚车的木栏,指甲劈裂也浑然不觉。在她眼里,这满地的御林军箭镞全是官差做戏的铁证。
王德全懒得理会这蠢妇的攀咬。这些人全在他的掌控之下,若他想杀他们,何须再叫一队人来假扮截杀?他蹲下身,用刀尖挑开一支箭头,青铜鹰纹在雪光中发亮,确实是御林军特供的淬毒箭。然而,那些蒙面人策马时的姿势,分明带着边军特有的蹬里藏身技巧。
他突然想起临行前,刺史蘸着茶汤在案几上画的圈——“要让他们像吊着半口气的痨病鬼,进幽州城门就得咳血”。如今,韩家男丁倒毙的速度,倒真像是痨鬼见了春风,顷刻间便断了气。
王德全冷着脸,将所有的尸体塞进囚笼,随后挥动鞭子,催促队伍急促出发。只留下满地的血迹在泥泞的官道上,很快被冻硬,又被新雪覆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然而,幽州城那边,还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他们。
此时,林夕一家三口正在狭窄的岩壁小道上艰难前行,稍有不慎就会掉落下去。寒风呼啸,卷着雪花打在脸上,像刀子一样锋利。
韩守信第五次摸到结冰的岩缝时,指关节已经冻成青紫色。他攥住那截手腕粗的刺柏根,将铁链末端的活扣死死卡进树杈,脚掌用力在冰面上凿出白痕。等整个人横移到新位置,才把卸下的铁链重新扣在腰侧。
“抓紧锁头!踩我凿的冰窝!”他朝后方叫到,声音立刻被山风撕碎。
铁链绷直的震颤顺着传来,林夕立刻把缠在腰间的布带又勒紧半寸。她学着韩守信的样子,把身体重心压成斜角,左脚尖踩进新月形的凹坑,右脚横挪时拧转脚踝,卡在了最深的冰窝。她的手指早已麻木,但依然死死抓住铁链,生怕一松手就会坠落。
韩柳氏的喘息喷在她后颈,结成细小的冰珠。她的身体紧贴着林夕,双手牢牢抓住铁链,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她的脖颈被铁链磨破的伤口结了薄冰,随喘息裂开细小的血纹,但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暮色降临时,他们终于离地面只有一丈多高了。三人卡在一块更为凸出的鹰嘴岩上,稍微喘了口气。寒风依旧刺骨,但短暂的休息让他们稍稍恢复了一点力气。韩守信看了一眼下方,低声说道:“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接下来便是一鼓作气,他们成功地绕了下来。
重新踩到平整的地面时,林夕只觉得脚掌传来灼烧般的刺痛——冻僵的神经正在复苏。她踉跄着栽进半融的雪堆,发现十指还保持着抓握铁链的痉挛弧度,仿佛铁链已经和她的血肉融为一体。
韩守信甩了甩血肉模糊的手掌,冰碴混着血珠溅在残雪上,像撒了一地红珊瑚珠子。他的手掌早已被铁链磨得皮开肉绽,但他顾不上疼痛,转身去扶妻女。
“地上凉,快扶着娘起来!”韩柳氏揪住女儿后领的手还在打颤。
林夕勉强撑起身子,扶着韩柳氏站起来。她的左腿机械地向前迈步,右腿却像陷在糖稀里,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快走!狼群应该没有走远,此地不宜久留。”韩守信低声催促。他一手扶着韩柳氏,一手拉着林夕,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继续向前奔去。
林夕只觉得自己身体在前面跑,灵魂在后面追,但只能咬紧牙关迈开腿奔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