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淮月接了杯水,灌进几口,简单说了一下下午放学遇见的倒霉事。
“就是这样,我晚点还得去警察局还人家的证件呢。”
“不过那个姐姐看着脸熟,名字也好像在哪听过,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
“叫什么?说来听听。”
“江歌。”
沈梨沉默了。
江歌。
这个名字怎么可能不耳熟。
就在她愣神之际,姜淮月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高一上学期哪次升旗仪式来着?当时有个主题演讲,请了一些警察同志。其中就有这个姐姐,英气十足,你当时还跟我念叨呢。”
“也不知道十年后这个姐姐有没有升职啊。”
沈梨如鲠在喉,她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姜淮月这个真相——江歌因公殉职了,年仅二十三岁。
“你怎么不说话?”
“等等,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她的感觉是对的。
“江歌因公殉职了,就在我们高二那年。”
当时在本地闹的沸沸扬扬,上了报纸。那年的高考,不少人在作文里引用她。
姜淮月手一抖,杯子里的水洒出去了一点。
“为什么?”虽然知道警察是风险职业,但她还是想问清楚死亡原因。
“你等等,我给你找找当年的报道。”
“二零一七年十月十五日,理海市公安局抓捕了一批非法售卖狗肉的狗贩子,并摧毁犯罪人窝点。期间,江歌同志首当其冲,侦查犯罪人据点,在本次行动中贡献了巨大力量。可惜在潜伏过程中不幸被发现,敌不寡众,因公殉职。致敬民警英雄江歌,一路走好!”
姜淮月重新坐回沙发上,失去了所有力气。
二十三岁,才刚是初出茅庐的年纪。
“沈大妮,你说我是不是灾星?”
为什么每个和她扯上点关系的人,都这么不如意呢?
“你在想什么?你不觉得这是你的错?”
“要错也是那些该死的狗贩子的错,你内疚个什么劲?说什么霉话,呸呸呸。”
她盯着沈梨最新的那条消息,垂眸。手机闹钟响了,她定了个七点整的时钟,怕自己忘记去还证件。
先去把证件还了吧。姜淮月叹了口气,拿起钥匙打车出门。
这个点,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沿街的招牌都亮起,挂着国徽的警察局镇守中央显得格外有安全感。
里面明晃晃地亮着白光,推门进去,值班的警察正低头记录着资料。
“小同学,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一位女警起身,温柔问道。
姜淮月把证件递给她:“姐姐,我下午捡到了这个。”
打开确认了同事的名字,女警朝过道里面喊了声:“江歌。”
短发飒气的女人闻声过来。
“你下午刚丢的证件,喏——”女警扬头,下巴点了点一旁姜淮月,“人家小姑娘捡到了。”
江歌接过,失而复得的喜悦爬上眉梢:“谢谢你啊同学,我们下午是不是见过?”
她看这小姑娘面熟,他们警察这种职业每天接触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接触的人多了脑子里大概都记了个七七八八,说不定哪天得从脑海里成千上万的人影里找嫌疑犯呢。
“对。”姜淮月笑,“下午还要谢谢您,帮我们抓了小偷。”
江歌下午穿着私服去办事,遇见这事儿也是碰巧。她正了正脸色,说:“应该的。还要麻烦你跑一趟警局了。”
她看了眼外面的天,又说:“我送你回家吧,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在外不安全。”
姜淮月却摇了摇头:“不用啦,谢谢姐姐。我打个车就到家了,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江歌拗不过这个小姑娘,只好陪着她去外面打车。
等车的空隙,两人聊了起来。
江歌:“看你的校服,是七中的学生吧?”
姜淮月嗯声:“对,高二了。”
“真好啊,我上高中那会天天盼着毕业赶紧工作。现在真上班了,还怪想高中生活的。”江歌笑笑,不免回忆起那段青葱岁月。
“那,江警官——”姜淮月看着眼前掠过的车影,问:“你后悔吗?”
你后悔吗?后悔选择这条路,后悔二十三岁就结束生命。
“怎么可能后悔?”江歌轻笑,“我过去的二十三年可都是为了警察这个职业在努力的。”
“我爸是警察,我妈是警察。我满月的时候抓阄,爬到刚下班的我妈的身上,伸手去抓她警帽上的国徽。”
“大概从那时起,我这辈子就跟警察这行交织在一起了吧。”
“所以你是在迷茫吗?”江歌摸了摸她的头。
也是,小姑娘正值高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总是对未来期待又害怕,身边人的耳语也许会让自己迷失方向,怕后悔。
“你很年轻,有理想,有试错的资本。不妨大胆一点,去试试想做的事。哪怕做错了再回头看看,人生也才刚刚开头。”
“少年人嘛,总得多几分挑战世界的勇气。”
江歌看着她,就像看着那个曾经站在人生分岔路口的自己。
姜淮月仰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谢谢江警官,我知道啦。”
出租车也刚好到,她拉开车门坐进去。
“别叫我警官啦,我还是喜欢人民群众称呼我同志。”江歌眨了眨眼,“不过你叫我姐姐也是可以的。”
摇开车窗,姜淮月挥挥手,她想说点什么。车子发动之际,她只说了一句:“出警平安。”
车子启动的声音盖过人声,不知道江歌有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