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的饭很好吃,但筝筝不太适合吃这些……”
陈淑梅伸出手背抹了抹没干的眼泪,温声道:“你们要进去看看筝筝吗?她还没睡呢。”
病房里,秦筝筝侧躺着,垂眼看着一旁柜子上的时钟。指针一个一个走动,她嫌烦,伸手将它反扣。
眼不见心不烦。
听见推门声,她以为父母又折回来了。
秦筝筝:“妈,我没事的。”
姜淮月:“是我。”
秦筝筝一怔,转过身来。
“你……”她哑声,“你怎么没走啊……”
姜淮月顺着床边的木凳坐了下来,钟望觉得两个女孩子独处比较好,他轻轻扭动门把手,去外面陪陈淑梅他们。
“我干嘛要走?”看见了床头柜的苹果,她顺手拿起小刀开始削皮。
“我以为,你在生我的气。”
“我之前骗你说我很健康,其实我一点也不健康。我有心脏病,医生说我只有三个月的生命了……”秦筝筝抓着枕头,自嘲一笑,“好不甘心啊……”
“我还想去看海,想去上学,想吃蛋糕喝可乐……”
“我还想……多活很久很久……”
她把头埋进枕头里,不让自己哭出声。
苹果皮削到一半,姜淮月手一抖,断了。
那天下午秦筝筝说了很多,姜淮月安静地听着。直到她说累了,哭累了,才闭眼躺下。
姜淮月小心翼翼地替她掖好被单,起身离开。
陈淑梅还坐在外面的走廊的铁凳上,钟望陪着她。
“医生说,筝筝只有三个月了。”陈淑梅苦笑,“其实不是,她连三个月都没有……”
“这些年我和孩子爸一起带着她。我们问遍了各个医院的医生,但筝筝的先天性心脏病比较特殊,没办法根治。她最美好的时光都被困在这小小的病房里……”
“我还记得她刚出生的时候,小小的一只,还没巴掌大的小手抓着我的手指头,一张小脸皱巴巴的……”
“现在长得好大了,长得漂漂亮亮的。”
她伸出手,仿佛再次牵起那时孩子的手。
孩子的不幸对一个家庭的打击是致命的。秦筝筝小时候总是揪着母亲的衣角问:“妈妈,为什么别人可以去上学我不可以啊?”
“妈妈,为什么我不能吃这个呀?”
“妈妈,为什么……”
陈淑梅只是把泪含在眼眶,抱着她。
秦筝筝发现她问这些的时候,妈妈总会哭。久而久之,她不再问了。也许从那时起,她就意识到了自己和别人的不同。
“所以……”陈淑梅握住姜淮月的手,“我可以拜托你们一件事吗?”
“筝筝从小没什么朋友,身边的接触到的同龄人也少。最后的这些日子,我不想让她整天呆在枯燥无味的病房等死,恳请你们陪着筝筝一起,陪她做她想做的事情吧。”
“拜托了。”陈淑梅低头,额头碰到她和姜淮月相握的手。
额心的温度传来,这片真心烫得她撒不了手。
“好。”
走出医院,夕阳撒下金光。
姜淮月很早就觉得医院像一座“教堂”,每天都有无数虔诚的信徒前来祷告。上帝会听见吗?大家都不知道,只是磕头的声音响彻整座“教堂”,像大摆钟最后的报时。
人的一生就像一壶时间沙漏,细沙的流逝即是生命的流逝。沙子总有流完的一天,生命也有走到尽头的一刻。
生命的意义不在于生命的长度,而在有限的时间里你想过着怎样的生活。
秦筝筝还没想明白,她还是一只被困在铁笼里的笼中鸟。而爱她的人早已经替她做出了选择了选择,打开铁笼,让她飞向想去的海阔天空。
钟望陪着她走到公交站。
姜淮月抬头看了眼掉色的天,问道:“人活一辈子为了什么呢?”
或许受秦筝筝那件事的影响,她消极了不少,也迷茫了不少。
钟望笑了笑,看着她:“为了自己吧,为了爱自己的人,和自己想去爱的人。”
所以哪怕短暂的几十年眨眼一过,活着就是有意义。
所以有件秘密,他想以后再告诉她。
姜淮月顿了顿,继续说:“有件事可能需要你帮忙。”
钟望:“只要你开口。”
……
公交车缓缓驶来,姜淮月和钟望道别,坐上了回家的车。
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滑动手机。
手指停在和秦筝筝的微信聊天界面,她点开对方的头像,是一只飞在蓝天白云之下的蝴蝶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