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护士长已率一众护士在医院急诊大厅严阵以待,身旁急诊主任神情凝重,目光不时扫向大门,所有人都在静候郑旭护送伤员归来,以便第一时间开启抢救流程。
不多时,郑旭的车呼啸而至。此前,他已将伤员情况详尽汇报至院里:一位伤者多发伤休克,生命垂危;一人头部遭受重创,鲜血汩汩涌出;还有位伤者左上肢骨折,痛苦呻吟,另有数名浅表伤患者。
急诊主任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致电骨科、外科、神外科,要求各科医生火速前来会诊。同时,输血科与麻醉科也接到通知,准备应对重症伤员可能的输血与手术需求。此次重大交通事故,医院方面高度重视,应急预案迅速启动。
医务科人员匆匆赶到,环顾四周后,沉稳说道:“一会儿送来的病人数量众多,急诊主任、护士长,先把医护人员分组,依照分区展开抢救。要是急救人手不够,随时协调调配。”
刘护士长神色笃定,点头应道:“人员已安排妥当,足够应对。”
“好,抢救过程中若有需要,随时沟通。”医务科人员叮嘱完,又匆忙奔赴其他岗位。
说话间,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清晨的宁静。刘护士长反应敏捷,率先冲向门外,其余医护人员紧随其后。
重症伤员中,情况最为危急的是那位六十多岁的大爷,遭遇车祸时,身体惨遭车辆无情碾压,多处骨折,陷入深度昏迷,任人呼喊、刺激,皆毫无反应,瞳孔反射消失,显然颅脑损伤极其严重。在救护车上,大爷的血氧急剧下降,血压更是低至三十多,几分钟前,心脏骤然停跳,幸得郑旭一路持续心外按压,才勉强维持着微弱生机。
送至抢救室后,大爷的心跳曾短暂恢复,可转瞬又消失不见,时有时无,难以维系。医护人员全力以赴,持续抢救了整整二十分钟,然而,终究还是无力回天。
郑旭满脸疲惫与遗憾,沉痛宣布大爷离世,同时,清晰报出死亡时间与原因。一块洁白的布,轻轻覆盖,为逝者保留最后的尊严。
此时,急诊主任赶来,望向郑旭,低声询问:“人怎么样了?”
郑旭无奈摇头,声音沙哑:“没救过来。”
“家属到了吗?”
“应该快了。”
众人心情沉重,面色灰暗,忙碌与失落交织。好在其余伤员都得到了有效救治,暂时脱离危险,算是这阴霾中的一丝慰藉。
聂莞站在一旁,心情跌入谷底,机械地收拾着治疗车上的凌乱器械,眼神空洞。
急诊主任又叮嘱道:“跟病人家属沟通下,赶紧把死者移送太平间,一会儿还有位农药中毒患者要送来。”言毕,匆匆离去。
郑旭立刻安排护士准备后续事宜,目光不经意间扫向聂莞的背影,那深绿色的护士服此刻显得她格外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想起刚才抢救时情急之下对她的呵斥,心中满是懊悔,暗自决定等忙完这阵,一定找她解释清楚。
死者家属匆匆赶到,看到白布下的父亲,一个硬汉瞬间崩溃,号啕大哭,哭声在急诊室回荡,震得人心头发颤。
医护人员深知,此刻不仅要救死扶伤,安抚家属情绪同样责无旁贷。郑旭轻拍男子肩膀,声音低沉且充满歉意:“我们尽力了,还请节哀。”
谁料,男子悲愤交加,情绪失控,大声吼道:“你爸要是没了,我跟你说节哀,你乐意吗?”
这话如同一把利刃,刺向郑旭。即便他平日涵养极好,此刻也不禁面露愠色,语气严肃几分:“先生,咱们就事论事,别太激动。”
男子却根本听不进去,抹了把眼泪,像个市井泼妇般揪住郑旭的白大褂前襟,叫嚷道:“躺这儿的是我爸!你让我怎么冷静?你算什么医生?连我爸都救不活,我看你就是个庸医!”
从医多年,郑旭见过形形色色的医闹,也遭遇过投诉,应对此类情况已颇有心得。他不动声色地推开男子的手,条理清晰地解释:“您的心情我完全理解,可您父亲伤得太重了,全身多处骨折不说,关键是颅骨遭受重创。就算手术成功,往后能不能挺过危险期都很难讲。刚才抢救,该用的药全用上了,光肾上腺素就打了好几支。要是您觉得我医术不行,害死了您父亲,大可以去医政科投诉,我随时奉陪。”
“少跟我扯这些没用的!”男子愈发嚣张,双手叉腰,“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尽全力?别拿这些一面之词糊弄我!”
吵闹声已然严重干扰急诊室的正常急救秩序,刚离开不久的主任匆忙折返,看着男子,尽量平和地说:“有什么问题咱们去办公室谈,别在这儿嚷嚷,会影响其他病人的。”
男子却不依不饶,满脸不服气:“怎么?怕我把事儿捅出去?”
“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是您这样真的影响工作了。”主任耐着性子解释。
聂莞和崔洋站在一旁,郑旭的徒弟吴峰也默默不语。大家心里都清楚,这种时候,只能一两个人出面沟通,要是全都围上去解释,家属会觉得医院以多欺少,到时候更是有理说不清。
眼看喝农药的病人即将送达,大家心急如焚,实在没时间跟这无理取闹的家属周旋,当务之急是赶紧把死者移送太平间,腾出病床。可眼下这混乱局面,根本无从下手,稍有不慎,只会愈发糟糕。
郑旭深吸一口气,满脸无奈:“那您到底想怎么解决?跟我打官司?”
男子眼珠子一转,伸出五个手指头:“五十万!给我五十万,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此话一出,众人惊愕不已。虽说在医院,病人家属索赔之事并不鲜见,可这般狮子大开口,还是让人始料未及。
崔洋凑近聂莞,压低声音嘟囔:“这什么人啊?他爸都不在了,还拿这事儿要钱,太缺德了!”
聂莞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她噤声。此刻,郑旭和主任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成为点燃家属怒火的导火索,必须小心谨慎。
郑旭冷笑一声,言辞犀利:“医院可不是菜市场,您父亲的遗体更不是任你讨价还价的大白菜。要是您对急救过程有疑问,怀疑是医疗事故,我建议您申请解剖尸体,真相自会大白。”
“你说什么?”男子像是被点燃的炸药桶,暴跳如雷,“我爸都死了,你还不让他入土为安,要解剖他?你还有没有人性?”说着,猛地朝郑旭扑过去。
好在主任和吴峰反应迅速,赶忙上前死死按住男子。
几名护士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聂莞则快步跑出急诊室,直奔分诊台。她先拨通保卫科电话,紧接着又报警,声音微微颤抖,却尽量保持镇定。
一时间,急诊室乱成一锅粥,仿若喧闹的菜市场,鸡飞狗跳。
郑旭心力交瘁,站在一旁,静静等候保安到来。
男子仍在撒泼,吵着要见领导投诉。主任一边拉着他,一边劝道:“我就是领导,有什么事儿跟我说,别闹了,再闹下去对谁都不好。”
“我看对你们不好才是真的!”男子冷哼一声。
不多时,保安科的人赶到。男子见状,猛地用力,将主任和吴峰推到一旁,顺手推翻旁边的治疗车,器械散落一地。紧接着,他眼疾手快,抓起一把手术刀,在空中挥舞几圈,眼神凶狠,环顾四周,嘶吼道:“你们别过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几名护士吓得躲得老远,男医生们则挺身而出,与保安默契配合,试图控制住男子。
男子这般疯狂的医闹行径,瞬间惊动医院高层,向院长听闻消息,亲自赶来查看。踏入急诊室,看到一片狼藉,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到底怎么回事?”
急诊主任赶忙小跑上前,将事情始末一五一十地汇报。
“报警了吗?”院长声音低沉。
“聂护士已经报了。”主任连忙回应。
院长目光投向站在角落里的聂莞,聂莞下意识地避开院长的视线。并非她惧怕院长,而是院长女儿曾对她做过一些事,让她无法原谅
院长微微点头,随后径直走向发了疯的男子,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你不是要找领导?我就是院长,想说什么,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