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安妮。
红发安妮,卫染有段时间没和她见面,已经变成了蓝发安妮,头发齐耳,脸上的雀斑扑着亮粉,闪闪发光。
“我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安妮说:“Mia呢?我还以为她会和你一起。”
段明冶从上次跑出去观复路之后,一直没有出现。
卫染说:“我想亲自和你聊聊,你好像…变了很多。”
不像从前那样唧唧喳喳的风格,看上去冷淡、锐利。
“我以前就是太傻了,对吧?”安妮弯唇,眼里却没有笑意:“我知道你总嫌我吵。”
“只是很少的时候,”卫染坦白地说,一般是在她专心画图却被安妮打断的时候:“大部分时候,我很喜欢你在,很热闹。”
“……我那时很自卑,”安妮像是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说:“我长得矮,脸很普通,也没有你那种气质。当时吴义海找上我时,我甚至有点兴奋,我想,终于有人在我和你之间选择了我——我真是傻,我以为他是要我当女朋友。”
“那过程很痛苦,我甚至不得不想着你的脸,想着你嫉妒我的表情,虽然我知道你不会……”安妮自嘲道:“但是你完全没注意到,你甚至没发现吴义海把你的客户分给了我,还是天天跑你唯一的那个破工地,甚至还帮我改图,你知道你有多傻吗?”
卫染没想到还有这一遭,她其实有点想不起来了,但她能感觉到安妮很痛苦,她说:“对不起。”
“你根本不明白!”安妮说,她的眼泪突然爆发出来。
卫染手忙脚乱地给她递纸巾:“对不起,我们还是不说这个了,这件事就算了吧,只要你现在过得开心就好。”
她本来也没想着今天能成,毕竟,已经太久了。那是多么旧,又多么深的伤疤啊。
卫染突然庆幸自己一直是让段明冶和她处理定制家居的事情,想必,安妮看见自己,总会触动那段不堪。
邻座的一个黑发女孩子突然站起身,她走到安妮旁边,安抚地搂住她的肩,又戒备地看了卫染一眼,说:“我们走吧。”
安妮和她的朋友离开了。
不知道怎么,卫染突然很想段明冶,她想跟她说,自己虽然总嫌她话唠,但并不是真的嫌弃她,只是觉得惹她生气很好玩,但要是Mia她其实很介意呢?
卫染坐在原地发着呆,还是给段明冶拨通了手机,段明冶接了电话,兴奋地喊:“染染!”
“哎…你……”卫染本来很高兴,听着那边的声音,又涌起奇怪的感觉:“你在哪?”
“我在—观复路——”段明冶喊道:“听得见吗!Mia——is——Back———!”
……
卫染走在街上都能听见观复路21号的声音,地砖在震动。她朝一个假装不认识自己的穿着夹克的男人问:“她进去多久了?”
“问我吗?”那个大哥愣愣地问。
“对,”卫染说:“就是你,你都在我门口转了多少天了,我知道你是陆应尘派来的,说吧。”
“您刚走,段小姐就进去了。”他收起了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正色说。
卫染从门口拎出两个小马扎给他:“累了就坐会儿,里面有水,自取哦。”
她磨蹭着上了楼,推开门,段明冶正在奇怪地扭动着,像一条被风吹折的气球人。秦漪竟然也在,只是戴着降噪耳机,皱着眉头坐在电脑前面。
音乐声太大了,都没人发现她进来。
“你们在干什么!”卫染喊道。
“染染!”段明冶转身看见她,突然从桌上举起一个条幅,韩邵帮她拉着另一边。
“#%* Design!”他们笑着喊道!
“什么!”卫染喊。
秦漪伸手关掉音乐。
段明冶指着横幅,无比清晰地说:“U-n-e Design,Une Design!”
卫染看见了彩色横幅上贴着的字母,她看看段明冶,又看看秦漪:“有没有人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秦漪摘下耳机:“你走以后,Mia就回来了,她说她爸被她策反了,愿意帮我们扳倒海天。”
“我是功臣!”段明冶得意地抢话道。
“谢谢,”卫染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呢?”
“然后,功臣小姐知道了更多情况,她和你的假前男友讨论了一下,打算把我们的家具品牌换个名字,”秦漪飞快地说:“就是……”
“Une Design!”段明冶和韩邵又齐声喊道。
“…就是这样。”秦漪看上去很无奈:“你们现在可以把我的围巾还给我了吧。”
卫染才意识到那眼熟的“横幅”上午还在秦漪的肩膀上披着,只是用别针别了几个纸字母。
“Une,”韩邵说:“是法语里阴性的单数不定冠词,类似‘一个’,你们之前的名字太没有思辨性了……”
“让我说!”段明冶瞪了他一眼,激动地和卫染说:“我们不是一直说,我们要做女性自己的设计吗,你看这天才的创想,从来都只有un design,凭什么设计这个词要是阳性的?我是une femme,你是une femme,我们就要做une design!”
韩邵说:“其实你不能把中文和法语连起来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