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试后教你画红梅,就画在......”指尖暧昧地划过他锁骨处,那里正藏着一点朱砂痣。
余下的时间,白日里,四位备考的学子常在甲板上摆开阵仗,或吟诗作对,或辩论经义。
而午后常是辩经时间,四人在甲板上摆开矮几,就着新出的《思维论》争得面红耳赤。
这书据说是外海使者带来的奇书,讲的是“天地人时”思维相生的道理。
顾笙在船舱里都能听到张子谦洪亮的声音:“时序更迭当如‘春种秋收’,岂可逆天而行?”
“我倒觉得‘夏耕冬藏’才是根本。”周林安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跟上。
现场时常争辩得好不热闹。
待到暮色四合,船头便挂起防风的琉璃灯,四人轮流背诵《九章算术》里的田亩题,这是今科新加的考项。
顾笙偶尔会端来新研制的茶点——用船上有限的材料做出的茯苓糕清甜不腻,菊花冻晶莹剔透,连最挑剔的周林安都赞不绝口。
入夜后,偶尔还会围炉煮茶,轮流抽背《四书》章句,顾笙有时候也会在一旁,听着那些之乎者也竟也觉得亲切。
转眼二十多天过去,四月初的晨光里,州府码头终于映入眼帘。
青石板铺就的岸上人头攒动,叫卖声此起彼伏。
顾笙正收拾行装,忽听舱外一阵骚动——林府派来的轿子已候在岸边,四个青衣小厮捧着药囊垂首而立。
“这包茯苓糕带着路上吃。”顾笙将油纸包塞进林清羽手中,又替他拢了拢披风,“记得用温水送服丸药。”
少年苍白的脸上泛起血色,忽然凑近他耳边:“笙哥儿,到时候你成亲我一定会去,还要送你们一对钧窑瓷枕。”
还不等顾笙反应,那边赵府的家仆也到了。
为首的赵伯精神矍铄,腰间玉佩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向赵明轩行礼:“公子,一路劳顿,老奴奉老爷之命来接您和您的朋友们。”
随后转向同行的几位:“诸位公子辛苦了,府里已备好温书的院子,离贡院就隔两条街。”
“有劳。”除了赵明轩外,其余三人纷纷做辑行礼。
马车穿过繁华的街市,顾笙趴在窗棂上看得目不转睛。
李修远借着车厢晃动的由头将他揽进怀里,下巴抵着他发顶指点:“那是川州府最有名的书肆,这家药铺的枇杷膏不错,等考完了带你去逛逛。”声音渐渐低下去,变成落在鬓角的轻吻。
车厢拐进一条清幽的巷子,一座小院大门缓缓开启,三进院落收拾得窗明几净,东厢窗前竟真的种着丛翠竹。
顾笙正惊喜,忽被李修远拽进最里间的卧房——雕花拔步床上,赫然摆着一对绣满缠枝莲的鸳鸯枕。
“赵!明!轩!”李修远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三个字,耳根却红得滴血。
顾笙笑得直不起腰,转身要逃,却被一把按在门板上。
“还笑?是想我今晚就把婚事办了吗?”李修远单手解开他发间的青玉簪,如瀑青丝顿时泻了满肩,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耳后肌肤,惊起一阵战栗。
“我、我去收拾东西!”顾笙紧抱自己的包袱,刚想弯腰钻出围堵逃离,却被拽着衣领又拎了回来。
“戌时之前,我要看到这间屋子恢复原样。”李修远将簪子收入袖中,俯身时唇瓣几乎贴上他耳垂,“否则,”余音化作一声轻笑,吓得顾笙手忙脚乱地去扯床上的鸳鸯锦被。
日头西斜时,顾笙总算把卧房恢复成寻常客房模样。
他抹了把额角的汗,转头看见李修远正倚着门框看他,不知已站了多久。
暮色为那人轮廓镀上金边,连睫毛投下的阴影都显得格外温柔。
“你好好休息,我去和安子挤挤。”李修远突然开口,拎起早已收拾好的书箱,“成婚前,”他喉结滚动了下,“我会守节。”
周林安的厢房堆满了书卷,连榻上都摊着《河图洛书》的草图。
见二人进来,他促狭地吹了声口哨:“怎么,李兄终于被赶出来了?”
“总比某些人强。”李修远把书箱往空着的矮柜上一搁,“连《九章算术》都能算错三遍。”
两人斗嘴间,大门突然被推开。
赵明轩带着满身酒气闯进来,身后小厮还捧着个食盒:“醉仙楼的八宝鸭!我特意......”话没说完就对上李修远杀人的目光。
他的酒意瞬间消散了大半,缩了缩脖子,“那什么......子谦一个人住西厢,我去看看他。”
于是当夜,原本庆幸能独居的张子谦,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厢房被塞进第二张软榻。
赵明轩抱着锦被振振有词:“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
张子谦...他愿意寡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