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远对周围人的议论浑然不觉,他背着人朝李家的方向走去。
“李老二家的!李老二家的!”周秀芬远远地便呼叫道,“你家修远小子被那王翠枝讹上了!”
“你说啥?!”秦丽芳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起身的时候眼前都是黑的,赶紧扶住墙。
王翠枝在村里可是家喻户晓,她的泼辣与无赖行径早已名声在外,那张嘴,即便无理也能占上风,一旦有理更是咄咄逼人。
在村里常常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能和人吵得面红耳赤,甚至大打出手。
村民都是绕着她走的。
前年就因为别人家的果树枝伸到了她家院子,她二话不说,直接提着刀就把别人的果树砍了;
去年又因为邻居的狗叫得她心烦,她就半夜起来把人家的狗赶得无影无踪。
老二怎么就遇到了这煞星?
周秀芬顺了会儿气,接着说:“我刚从那边过来,得知了这事立刻就跑来告诉你了。”
还未待秦丽芳缓过神来,远远的,就看见自家老二背上背着个人,两人浑身湿哒哒的走了过来。
“老二,你这是......”她一脸惊愕地迎了上去。
李修远脚步不停,秦丽芳的声音惊到了李家人,一家人全都出现了,茫然地看着这一幕。
跟在身后的林大娘背着李修远的竹篓追了上来,解释道:“大妹子,这是顾家的笙哥儿,被那王氏逼得投了河,赶上你家二郎将人救了,被那不要脸的讹上了......”
李母一怔,这笙哥儿她有些印象,好几次大冬天看见他一个人在河边洗全家的衣服。
那孩子五官端正,但可能是因为长期受到王氏的逼压,性格显得有些胆怯和顺从,人也有点唯唯诺诺的。
她随后才意识到林大娘刚才说了什么,王氏竟然狮子大张口,开口就要二十两银子!
她家哥儿是金子做的吗?还有没有王法了?
但望向那昏迷不醒的哥儿,此刻也无暇顾及太多,迅速让开道,一边帮忙,一边念叨着:“那天杀的王氏,怎会如此狠心,这孩子真是命苦,快些进来,快些进来。”
李修远只能将人安置在自己的房间,秦氏忙前忙后地找干净的衣物给二人替换。
“老二,你也赶紧换上干净的衣裳,老大家的,你帮笙哥儿换上,老大,你赶紧去烧锅热水,再煮点姜茶,我去村里请胡大夫。
“娘,我陪您一起去。”小女儿李茹跑出来说道。
一家人迅速行动起来,各司其职。
李修远换了衣裳后,也帮着大哥烧起了热水,一时间,厨房里陷入了静谧。
“二弟,这事咱们就这么认了?”李明远突然开口问道。
李修远知道大哥指的是什么,其实人他可以娶,反正他也到了仪亲的年纪,但那二十两......对现在的李家来说就是个天文数字。
现在的李家有八口人,除了父亲和母亲两位长辈之外,还有四位兄弟姐妹和哥夫周兰。
李修远在家排行第二,大哥是顾明远,三妹是李倩,而四弟李星远和五妹李茹是一对双胞胎,今年十岁。
李家家境贫寒,李父痨病长年服药,李家大哥前年在山上狩猎不幸受伤,导致腿部骨折,至今仍行动不便。
家中的农活主要依赖秦母、三妹和李家的哥夫。
尽管李修远中断了两年的学业,可李家今年依然决定咬紧牙关,继续支持他上学。
“大哥,这笔钱我会自己想办法的,不会连累家里,你放心。”人他总不能见死不救,李修远叹了口气。
李明远沉默了一会儿,他知道家里的情况,也知道这二十两对家里意味着什么,但他也明白,笙哥儿是无辜的,不能因为王氏的狠心就连累了他,说到底那也是个可怜人。
“说啥呢,你姓李,我们是一家人,放心吧,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李明远说道。
秦丽芳很快请来了胡大夫,胡大夫一番检查后,叹了口气。
秦丽芳站在一旁忐忑得不行,这会儿也不计较那二十两了,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她声音都不敢太大:“咋样?”
胡大夫摇了摇头:“这孩子感染了风寒,加之营养不足,体质十分虚弱,现在又高烧不退,我先给开几剂药试试吧,能不能挺过就看他的命了。”
听到胡大夫的话,李家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秦丽芳随后拿出几枚铜钱,付了诊费和药钱,让李倩跟着去拿药。
送走胡大夫后,一家人蹲在病床前看着昏迷不醒的顾笙。
“这顾家也是作孽,好好的一个孩子被这样对待。”看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秦丽芳叹息道。
晚上,油灯在李家土墙上投下摇晃的影子,李父翻出压箱底的铜钱,李母摘下手腕中的银镯,放在桌上。
李修远看着那银镯,之前的生活再怎么艰辛,他们都没让李母动那镯子,不禁心中一酸:“娘,那是......”
“救人要紧。”秦丽芳攥紧断成两截的镯子。
“明日我再回趟娘家。”
“爹,娘,明日我也去娘家借些钱,但可能也借不到多少。”周兰开口道。
李父点点头,家中早已捉襟见肘,这二十两银子对他们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但他没有多说,只是默默走到床边,替顾笙掖了掖被角。
“老二,今晚你就先和老三挤挤吧。”
“不用了娘,”李修远说道:“他今晚这里离不开人,我守着吧。”
万一晚上再烧起来,没人守着不行。
“娘,您也赶紧去休息吧,今晚我陪二哥守着,放心吧,会没事的。”李倩上前扶起李母,宽慰道。
大家都走了,房间里顿时只剩李修远和李倩二人。
李倩看着油灯下毫无血色的哥儿,“二哥,如果他醒了,你真的要娶吗?”
娶吗?李修远不知道,但他既然将人救上来又带回了家,总归是要负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