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去,他站在她身旁,也在低头写字。
“已经写上了?”她笑着探头去看。
他不是在写字,他在画画,寥寥几笔,一个荡秋千的女子跃然纸上,秋千荡得很高,女子坐在秋千架上,两手紧紧抓着秋千绳,仰着脸紧闭着眼,嘴巴张得很大,似乎能听到一连串哇哇哇的尖叫声。
傅锦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气道:“你这个小傻子,画画笑话我是不是?”
他抬起头,看她长眉耸起杏眼圆睁,红唇抿成一条缝,愤愤盯着他,与他的目光撞在一处,一咬牙,手又高高扬起。
他瑟缩一下,侧身躲开她的巴掌,拔脚就往外跑。
“往哪儿去?”傅锦追到门口,看雨幕如织,天空中电闪雷鸣,忙喊道:“快回来,雨正大着呢。”
他头也不回脚下更快,穿过回廊出了角门,廊下站着的婆子忙撑着伞追了过去。
回到书桌前,伸手想要将那画揉了,指尖碰到天空中的圆月,又缩了回来,仔细看着那幅画,哧得一声笑了。
“画得很传神,不是吗?”她问春兰。
春兰哎呀一声:“字写得难看,画倒是不错,就是把姑娘画得不好看了。”
“我当时应该就是这副摸样。”傅锦笑着说道,“等画晾干了,给收起来。”
春兰说一声是,她又问:“昨日写的字可收好了?”
“收在匣子里了。”春兰回道,“若不是姑娘特意嘱咐,夏至早就给扔了。”
夏至在旁问道:“姑娘,为何要收着那些难看的字?”
“王爷的真迹,自然要收着了。”她笑笑,出殿门到廊下看雨。
看着稀疏下来的雨幕心想,皇上不是问他会写什么字,懂得多少学问吗?得想法子让他多写一些,下回皇上再派人来,就将他写的字拿出来,让人带回宫中,皇上自己去看就是。
午后雨停了,屋中有些闷热,傅锦想着到花园湖心亭纳凉,出了殿门,石阶下站着一人,抿唇看着她。
早起的蓝衫换成了绿色,他脸白,穿绿竟然分外好看。
下了石阶来到他面前看着他笑:“怎么换衣裳了?”
“湿了。”他说。
她切了一声,“谁让你冒雨跑出去的?不过拍你一下,就吓成那样。”
“疼。”他说。
“打疼了?”她绷着脸,“谁让你调皮?”
说着话扬起手,他躲了一下,她一把揪住他衣袖不让他躲,他用力扯了扯,扯不出来,无奈闭了眼,一副等着挨打的模样。
傅锦看着他,长而卷曲的睫毛在白皙如玉的面庞上翕动着,若轻颤的蝶翅,不由笑了,轻声说道:“你睁开眼。”
他眼皮一颤,微微睁开一些,从细缝里看着她。
傅锦声音更轻:“你睁开眼我就不生气了。”
他慢慢睁开,湿漉漉的眼眸看着她,傅锦哎呀一声:“瞧瞧,这样眼巴巴得看着我,谁还忍心生你的气?告诉你吧,我早就不生气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哪有那么大的气性?倒是你很奇怪,既然怕我生气,为何还要过来?”
“湖心亭,凉快。”他说道。
她一愣,随即笑道:“这都能想到我,让人心里怪感动的。”
说着话牵起他衣袖,“我也正想着到湖心亭纳凉,咱们想到一块去了,走吧。”
他嗯了一声,跟着她向外,
进了湖心亭,傅锦靠坐着微闭了双目,习习凉风扑面,她舒服得叹息道:“没想到此生会有这样的光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我想要在这儿呆一个下午,甚至一整天,都不会有人来扰我。”
“若是以前,坐不了半个时辰,就会有人来催,老夫人让姑娘去写字,老夫人让姑娘去练琴,老夫人要教导姑娘主持中馈,或者是,夫人请姑娘去缝衣裳,夫人请姑娘去绣花,夫人请姑娘赶紧梳妆打扮,要带着姑娘去赴宴,要不就是,姑娘,小爷哭着找阿姊呢。”夏至笑道。
傅锦笑笑:“是啊,琴棋书画尚陶冶情操,女工花红赴宴那些,着实让人厌恶,还有咱们府上那位小爷……”
她一声轻叹顿住话头,微怔着发呆。
夏至哼了一声:“那个小混蛋,没有半分公爷的风姿,全随了他娘。”
秋月板着脸斜她一眼,夏至小声嘟囔:“本来就是。”
“无妨。”傅锦嗤得笑了出来,对秋月道,“有些话我不能说,夏至帮我说出来,能替我出出气。”
“奴婢明白了。”秋月说道。
傅锦点点头,“我倒是想去喜欢他,可他没有磐儿百分之一可爱,就算眼前这个大孩子,也比他可爱十分。”她说着话看向福王,他坐在对面低着头,两手捏在一起,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想一想笑问道,“王爷喜欢钓鱼吗?”
“喜欢。”他抬起头看着她。
“让人拿鱼钩来。”她笑着吩咐,“我要和王爷比赛钓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