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字?”明严好奇接话。
“不认得。”
明严凑过去看,却没找到所谓的像是字符一类的图形。围观的人也觉得无趣了,逐渐散开。两位百岁老人说要带着明严继续欣赏其他画作,惠子逢更喜欢自己独处,所以打算告别离开。
目送三人离开,那个冒失的学生还留在惠子逢身边,不想离开的样子。
“你在这干什么?”惠子逢对这人总是没有好感,就算克制心中的真实情感,语调之间还是稍微流露了一些出来。
敏感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了?”宋时文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意识到时连忙好脸相迎。毕竟这位算是帮助过他的人的好友。“你觉不觉得这幅画怪怪的?”
“你觉得哪里怪?”听到这话,惠子逢认真起来,期盼他接下来的回答能够拯救他于破碎之中。
“邪物。”宋时文悄声斩钉截铁的笃定,“感觉它会催眠,看得时间长了,我都要晕过去了。哎呦!”
宋时文难得被吓一跳。他本是回头看向惠子逢,寻求认可的,结果两人之间多了一棵小蘑菇一样可爱的女孩子。
她盯着他看。好奇,不解。
惠子逢看着她。被吸引了目光,平静地看着。
“对不起,我挡住你了吗?”宋时文往旁边让了一步,态度谦卑又和蔼。他今天穿了黑色印花背心和黑色牛仔裤,脚上是白色板鞋,脖子上挂着稀奇古怪的银链子,整个人的气质流里流气。
见了这一幕,惠子逢故意嗤之以鼻,好让宋时文听见。
“小心我揍你。”宋时文呲牙咧嘴,举起拳头来威胁。
惠子逢白他一眼,不再搭理,自顾去看画。他注意到对面那女生对这幅画是一种摸不着头脑的表情,呆呆的,会从别人觉得白痴的角度去看那幅画,像是要从画的背面去寻找什么东西。连宋时文也觉得无语,破天荒的继续和女生说话,帮她欣赏这艺术。
“妹妹,你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四行字。要不要来试试?”
女孩有些惊讶。惊讶之余,羞涩的笑了,畏首畏尾的迈着小步子走过去站在宋时文让出来的位置。
“你需要踮一下脚,对,这个高度,往上看,是不是看到了?”
女孩回头看了宋时文一眼,眉目之中明显含有其他意思。是钦佩吗?不像。是认识的人吗?也不应该是那种有些亲近意思的眼神。难道说是,一见钟情?那她可真是看错人了。
“这是什么意思呢?”女孩脸上有几分娇羞,也有几分期待。
“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吧?”宋时文作沉思状,“卖弄才情结果连基本的作诗规则都没能达标,就是这样的感觉。嘿,这话可别和别人乱说。”
宋时文一边悄声说着,一边瞥向别处,观察是否有人会偷听他们说话。幸好,四周无人,宋时文的目光转一圈回来,只和惠子逢四目相对。对方眼里的审视令他不爽,宋时文立即挑衅冲击回去,得意洋洋和小妹妹多说几句话。
“这几句话我在一本书里看过,一模一样,没想到啊,嘿嘿,还有人也会看那种书。”
宋时文的表情愈发的下三滥,不堪入目。惠子逢看不下去,准备走的时候,看见那女生可怜兮兮仰起头,问,“可以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的名字?”沉浸在批判世界的宋时文被这句话打断,如同冷风浇灌,只想着转身离开,去寻找温暖的地方。出于礼貌,他客气的回答说,“我不告诉你。”
“你是不是姓慧?”女孩张开双手挡在急于逃走的宋时文面前。
听到这里,惠子逢侧头遥望。因为他姓慧。
“不是。”宋时文高冷起来,满脸写着不想搭理对方,最后还是好心一回,指了惠子逢,“他姓慧。”
她望着惠子逢。惠子逢望着她。两人互不相识,看向对方的目光长达三秒也没有产生共鸣。女孩道歉,转身将失落的表情整理好。
两位老先生循着久远的模糊记忆返回来,齐齐盯着女孩的脸,从不确定到难以置信,不顾礼仪的伸了手拦住她的去路,担心吓到小姑娘又温和小心的询问,“小姑娘,请问你认识赵书言吗?”
女孩对两人的拦路和问话丝毫没有准备,也没有为此感到惊慌。她从容的摇头回应,俯首告别,绕路而行。又见一人扶着眼镜,显然是盯了她许久,尽管眼神中没有什么期待,但是那副表情是一定要从她口中问出些什么似的坚决。
但他走过来并没有对女孩说什么,而是帮忙扶了轮椅,对老师说,“还是回去休息吧?老师,您这几天舟车劳顿还没能好好休息。”
惠子逢明显看到女孩松了一口气,身上那股子唯唯诺诺的柔弱也悄然散去。她豁然明媚,漂亮,引人注目。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幅令他的脑内世界破碎的画,又看看女孩,破碎的世界漂浮的更远了。他觉得两人大概同病相怜,但是理智又告诉他,不要想出那么疯狂的毫无道理的事情。
“赵书言这名字我似乎有印象。”一桥先生身后的老者回忆一番说,“小桥,是不是你自传里提到的那位小姑娘?说是你在山间失足,那位救了你一命,后来又借钱给你作路费的那位?”
赵玉唯再次催促,一意孤行的推着轮椅往后转弯。一桥先生不紧不慢的说,“玉唯,你看,这位女学生和你那画上的人像不像?”
一说这话,赵玉唯的动作停下来了,抬头去看画。一桥先生口中的女学生也去看画。惠子逢觉得有一点奇怪:有人说自己和画上的人像,当然会去看一看画,判断到底是不是和自己相像;那作为画的作者,应该已经对自己的画很熟悉了,所以去看人才对。赵玉唯老师为什么盯着他自己的画长达一分钟之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也毫无波澜,只是在看画而已,那画没有带给他任何情绪上的改变。
反倒是宋时文,在一旁挤眉弄眼,表现出十分难为的样子。他肯定是觉得那画上的面孔太多抽象化、多维化,根本就是千人千面,怎么可能会像某一个人?这位在艺术界有着崇高地位的老人家是在胡言乱语,但他不好意思明白的指出来。
赵玉唯最终还是没有看向那女孩一眼,继续推了老师往回走,“老师,就算遗憾,我觉得也不要给别人造成困扰为好,您说是不是?”
看着三人离开,女孩模模糊糊感受到他们之间气氛变得压抑的原因是自己,心里微微愧疚,左右可以询问的人只有宋时文,她不计前嫌的和他说话,脸上多了几分讨好。
“他们的遗憾是什么?”
宋时文盯着女孩的脸,认真观察。他在这个时候才开始认真思考一桥先生和赵玉唯老师刚才的一番表现,觉得奇怪。难道她身上藏着什么有关他们二人的秘密吗?
“和你有什么关系?”宋时文嘴上不客气道。他回头看了看那幅画,一张玩世不恭的脸陡然谦逊。
“那对不起,打扰你了,再会。”
等女孩走远,宋时文终于想明白了什么似的,一改之前恨不得生人勿近的样子,如同一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迈着大步向女孩追去。惠子逢远远望去,看见那女生发现宋时文在追她之后,不是原地等待,而是转身就跑。
这俩人,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惠子逢在意的是,刚刚宋时文所说的那四行字。他还没有找到,会是什么呢?他站在刚刚宋时文所在的位置,微微弯膝调整高度,歪着脑袋调整角度,一点点移动视野,就像是在显微镜下寻找细胞。
“你在做什么?”在富丽堂皇、充满艺术气息和上流人士的展厅里,惠子逢的行为实在像个心智不全的傻子。明严实在丢脸。
惠子逢锁定了方向,呆呆的看着,自言自语道:“我看到了,是四行诗。云生殿上拜鹊桥,朝来阁前谁家夫。鹿骑山神惠不及卿,狮吼弄情棺未藏月。”再往右一点点,他看到了如今的朝来阁,和狮吼弄。
可是,为什么是宋时文先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