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远花了好久才将眼前这人安顿好,像李萍贤在她小时候对待她那般轻柔地拍着沈确的后背,一遍一遍地安抚她的情绪。
林知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上午沈确还和她有说有笑,信誓旦旦地说要早点睡觉,可一回家,却见她醉呼呼地瘫坐在地上。思来想去,该是在律所发生了什么事情打击到沈确。
林知远跟沈确的同事并不熟悉,唯一认识的只有陆思雨一人。大学时辩论社有过几次聚餐,沈确曾经带她一起见过几面,也因此加上了联系方式。
在黑暗中,林知远轻呼出一口气,点开陆思雨的窗口,斟酌着言辞询问情况。
陆思雨很快回复,像是等着她的询问一般,很快将前因后果完完整整地发给林知远。
事情的起因并没让林知远感到意外。自打宁月离婚,林知远就知道沈确将她的父母全都拉黑,如果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她们便电话联系。面对一对浑身负能量的父母是一件很疲惫的事情,尤其沈确的工作这般忙碌,压力这般大,若每天打开手机,收到的是一大段谩骂的消息,自己还不能视而不见,这种心情想想就窒息。所以当得知沈确将她们拉黑之后,林知远特别赞成,也一直鼓励沈确不要心软,不要有任何妥协的想法。
只是这段时间沈确的工作忙碌,没注意宁月发的消息,债主又催得紧,加上沈明杰在一旁煽风点火,宁月没有往深处想,找了沈确的大学同学打听到沈确的律所,便单枪匹马地来到临城,准备当面与沈确对峙。
林知远不在现场,但光听陆思雨的描述就觉得窒息。这一年多来,沈确一直戴着阳光开朗的面具,不管是什么任务,她都干劲满满,从没有任何怨言。如今宁月这一闹,无疑是撕开了沈确体面的伪装,使她被迫在全所的同事面前袒露自己阴暗潮湿的过去。
林知远放下手机,躺回到床上,心疼地搂住沈确,脸颊摩挲着她的头发,紧紧拥抱着熟睡的那人,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见到宁月的那一刹那,她该有多绝望?
林知远的手指上下划着沈确的脸颊,轻声抱怨:“又是熬夜又是醉酒的,你真是一点都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眼里。”
房门开了一条缝,麦旋风在门缝里探出脑袋,对着床上的黑影轻声喵了一下。
“麦麦。”林知远笑出声,她伸手对着麦旋风招呼道,“来,到姐姐这边来。”
麦旋风应了一声,迈着悠闲的步伐缓缓靠近,一个跃身跳上床,脚趾在被窝里四处寻找着落脚点,最终在两人中间的缝隙中躺下来,晃着脑袋蹭着林知远的手背。
“麦麦,吃晚饭了吗?”林知远摸摸麦旋风的肚子,“看样子应该是吃过了吧?”她叹了一声,“你姐姐啊,就算是再伤心,她也要把你的晚饭准备好。”
“以后不要对她那么冷漠好不好?”林知远揉着麦旋风脸颊的软毛,“她这人的性格就是这样的,她笑你,只是觉得你这样好笑,并不是要嘲笑你,她很喜欢你的,你没有感受到吗?”
林知远将麦旋风搂近一些,牵着麦旋风的前肢触碰沈确的鼻尖:“以后对她好一点可以吗?她这么认真工作,也是要给麦麦买好吃的啊,你那么聪明,肯定也知道她有多爱你。以后对她热情一点,好嘛?”
麦旋风仰头,在黑暗中眯着双眸轻声喵了一下。
林知远笑着抚摸着麦旋风:“姐姐就知道麦麦是个很聪明的小猫,有你和我一起爱她,她会一直留下来的,对吧?”
麦旋风哼了一声,上前轻嗅着沈确的发丝,伸出舌头为她捋直头发,它找了个空隙窝在沈确的怀里,眯上眼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盘上腿沉沉睡去。
经过一夜宿醉,沈确被窗外的阳光刺痛了双眼,她伸手捂住双眼,皱着眉在床上挣扎了许久,晃晃昏沉的脑袋,透过手指的缝隙缓缓睁开双眼,尽量适应刺眼的光芒。
林知远正半坐在一边关切地看着沈确,见那人醒来,林知远半弯着腰,亲切询问:“你感觉怎么样?想吃什么?”
沈确闭上眼缓了一阵,低声愧疚道:“对不起,我说好我要好好休息,但——”
林知远封住沈确的嘴唇,堵住她未出口的道歉。她抵着沈确的额头,手指揉着沈确的耳垂:“没关系,沈确,我们是女朋友,我们之间不需要说抱歉。”
“我——”沈确垂眸,撑着床靠在床头,“我妈妈来了,当着所有同事的面说我不管她。”
“我……我原以为长大了就能摆脱她们,现在看来,我还是太幼稚了。”
“不会,你不幼稚。只是千百年来,能摆脱原生家庭的人寥寥无几,孝道与责任心是架在我们头上的第一道枷锁,你已经很好了,是她们不讲道理。”林知远盯着沈确,良久,轻声询问,“沈确,要不我们换个城市吧?我们去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城市,尽情地过属于我们的生活。”
沈确一脸震惊地看向林知远,下意识拒绝:“这怎么行?你的工作怎么办?你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个让你喜欢的工作,我不能——”
“没事。”林知远看着沈确温柔地摇头,打断她,“工作可以再找,这世上不是只有这一份让我喜欢的工作。”但这世上只有一个让我倾心的你。
林知远没有说出口,她握着沈确的手指坚定道:“人生的试错成本其实远比我们想的低,只要你愿意,我随时可以跟你一起逃离过去的束缚。”
沈确低着头,盯着她们相互交缠的手指,半晌,又是一个摇头:“不,知远,我不能拖累你。”
林知远:“这不叫——”
沈确看着林知远继续摇头:“我不希望因为和我在一起打乱了你的人生规划。知远,你相信我,我可以处理好这些事情。”
林知远没有执着,她靠在沈确的肩膀上轻柔一笑:“我当然相信你,你可是沈确,你可是我的沈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