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淞也没再看了。
两人就这么坐着,中间隔着距离,他们没话题,便也不说话,只偶尔碰一碰杯。
等薄淞短时间第三次往杯中倾倒酒液时,才后知后觉和桓柏蘅的每一次碰杯他似乎都紧张地喝下去全部。
时间分秒流逝,薄淞大脑缓渐混沌,望向窗外,浓沉的夜色黑不见底,只有隐约的光亮,是万家灯火,存在于他朦胧的视野里。
幸运的话,万家灯火以后也会有他和桓柏蘅的一盏。
薄淞想着,忽然没来由地高兴,他第一次主动抬手,玻璃杯撞出清脆声响,一并撞入眼底的是桓柏蘅深邃的眼睛。
“...”
桓柏蘅看了眼他。
薄淞仰头干了酒。
这么特殊的节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很幸福。
薄淞弯腰,打算为自己再满一杯,手却用力抖了下,杯子差点没拿稳,他觉得手臂好重,索性从沙发上起身,茶几和沙发间隙铺着柔软地毯,他径直坐了下去。
指尖触上酒瓶时,被握住,相贴的皮肤传来灼烫热意。
“你醉了。”
桓柏蘅声音从耳边飘进,带来的震颤踩在薄淞心尖。
“...没有。”
他比平常放开许多的行为,无不显示着他确实醉了的事实。
桓柏蘅眸光垂下,落在人涣散的眼底,半晌,松开了手。
他自己,或许也没清醒到哪去。
为了更好的欣赏夜景,厅内没开灯,只有外头高楼的灯和月光透进来,轻纱般笼在地面,也笼在两人身上。
薄淞放下酒杯。
玻璃身倾斜,歪倒,摔落...动静消弭在厚实的地毯里,月光融进他眼底,温润明亮。
他慢半拍才记得弯腰去够,桓柏蘅已经先一步拿起酒杯,放上了茶几。
“快零点了吗?”好半天,薄淞才问。
昏沉感愈演愈烈,眩晕的频率高了很多。
他现在承认,他醉了,不止是酒,面前的人更是让他醉得不知今夕何夕。
“两分钟。”桓柏蘅回答。
薄淞轻轻地点了点头,“那快了。”
他想第一个和桓柏蘅说新年快乐。
“去睡吗?”桓柏蘅却说。
薄淞撑着眼皮,是不解的,“不跨年了吗?”
明明已经快零点了,就差那么一点。
“你看着很累。”
“...”
薄淞觉得,就算很累,他也可以等的,他想告诉桓柏蘅,要等,对方的声音先一步响起。
“因为结婚的事吗?”
结婚?薄淞混沌的大脑挣出两个字,唇角微微漾起笑,是要结婚的。
他因为这两个字而幸福的当下,没注意到桓柏蘅此刻漠然的眼神,随后冰冷残酷的话语砸下,在这样美好的夜晚,在薄淞罕有的幸福的时刻,终结掉美梦。
他说,“累的话,就不结了吧。”
寒风凛冽席卷。
薄淞唇角的笑意凝滞,眼底明亮的光彩点点黯淡,他呆呆地坐着,整整半分多钟,才猛的打了个寒颤。
浑身发冷。
以至于他感觉自己忽然全身轻飘飘的,飘在半空中,低头瞧着浑浑噩噩的□□,空洞而苍白地望向说出这句话的人。
倒数的巨大喧哗此刻自下方传来,新年快到了。
薄淞茫然望向明亮温暖的窗外世界,万家灯火,人们在期待中迎来新的一年,前一分钟他也是的,而此刻只能艰难的撑起自己,却因为无力打翻了盛放一半的红酒瓶,弄湿了整片地毯。
猩红映入眼底,汩汩冒出血液般浓稠的酒液。
薄淞大脑轰鸣,他盯着那抹红,悲哀地意识到,如果桓柏蘅真的不跟他结婚,桓柏蘅应该就是世界上最狠心的刽子手,一句话,就把他凌迟了。
尸骨无存。
只能庆幸酒精大概是麻痹了痛意,因此他还感受不到痛苦,只是狼狈的挣扎着好几次,爬起,站稳。
桓柏蘅抬头,仰视也足够居高临下,把他当作笑话。
薄淞觉得更冷了。
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喘不上气,不知所措,想逃离,于是他叫桓柏蘅的名字,“...我先回去了。”
薄淞虚浮的脚步后退,没有继续留在这的意义,可为什么明明被耍的狼狈,却仍旧连质问的勇气都没有,质问桓柏蘅凭什么这么对他。
倒数的声音仍在继续,眼前的视线不受控模糊,颠倒,新年的钟声被敲响,悠悠荡荡的长鸣飘至上空时,心脏猛的悬空。
他被并不平整的地毯绊倒,或是站不稳而向后倒去,狼狈而难堪...可并没等来预想中的疼痛,颠倒的世界重新拼凑出清晰画面。
桓柏蘅拉住了他,陷进沙发里。
咫尺的距离。
轰鸣的钟声。
面前人深邃而冷漠的眸子。
新年到了。
“薄淞。”桓柏蘅神情倨傲,遥不可及,高高在上,偏偏冷淡的嗓音吐出温情不过的话语,他说“新年快乐。”
薄淞瞳孔倏而放大。
桓柏蘅倾身,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