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给她留下的伤口,从未愈合过。
许栖忽然想起了程枂。
程枂和她的母亲,关系也很僵持。
她最能理解许栖。
她们无数次并肩坐在一起,聊起那些彼此都不愿回望的家庭往事。程枂曾经笑嘻嘻地搂着她的肩,说:“栖宝,不如我们互相当对方的义母和义女吧。”
许栖不理解:“什么意思?”
“网上不是说嘛,原生家庭不幸的小孩,长大了要学会做自己的父母,把自己重新养一遍。”程枂眼睛亮晶晶的,“但养自己多没意思啊,我们互养对方吧。乖闺女,妈妈一定会疼你的!”
许栖:“你就是想占我便宜吧?”
程枂一本正经:“互相的呀。你要是对我好,那我也不是不能喊你一句‘义母在上,请受小的一拜!’”
许栖无奈:“什么乱七八糟的。”
可玩笑归玩笑,从那以后,程枂就真的开始对许栖好到离谱。逛街时总是变着法子往她怀里塞各种小礼物,买一堆只有幼儿园小朋友才会喜欢的毛绒玩具和小发卡,笑眯眯地说:“弥补你的童年缺陷。”
她也投桃报李,用同样的方式对待程枂。
两人闹到最后,干脆互相唤“妈”、“闺女”,喊得一本正经,逗得对方哈哈大笑。
可现在,她的“义母”没了,她的“干闺女”没了。
她最好的朋友程枂,没了。
许栖沉默地靠在沙发上,仰头盯着天花板发呆,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无法喘息。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刺耳得将她从自我封闭中,硬生生拉扯出来。
她看了一眼屏幕,来电显示的是陈驰。
许栖挂掉。
但铃声锲而不舍继续响起,就像陈驰本人一样,总是这样不请自来,带着某种厚脸皮的执着。
许栖吸了口气,还是接通了电话。
“醒酒了吗?”电话那头的陈驰语气,带着他一贯的吊儿郎当,似乎还能听到点打火机的声音。
“一夜不见如隔三秋,我好想你啊宝贝。”陈驰说,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与试探:“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昨晚你说的,我是‘特别的’,是一个不错的评价。我们完全可以在这个‘特别’的基础上,更进一步——”
“没事我挂了。”许栖打断他,没给他更多废话的机会,语气比平时还要冷几分。
陈驰一愣,明显感受到她情绪不对,但他仍然试图缓和气氛:“怎么了?谁又惹我们许大律师了?昨晚吃饭时候,不是还挺开心的么,今天怎么突然就发火了?”
“滚!”
许栖一个字丢过去,毫不客气,直接挂了电话。
陈驰靠在跑车里,盯着被挂断的手机,眉头微挑,脸上嬉皮笑脸的表情,渐渐收敛了一些。他抬手掸了掸烟灰,盯着屏幕发了几秒的呆,随后低声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又撞上枪口了。”
他拨了回去。
铃声在许栖的耳边响起时,她几乎想把手机直接关机,但最终,她还是接了。
“有完没完?”许栖语气依然冷得像冰。
陈驰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依旧带着一丝轻佻:“别挂啊,我是有正事找你。驰远和康泰的和解协商会议,定在下周三上午十点,到时候你也得来。”
许栖冷笑了一声,语气透着明显的不耐烦:“驰远的法务部早就通知过我了,不需要你再提醒一遍。”
陈驰笑了笑,语气故作无辜:“许大律师,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我这不就是随便找个话题和你聊聊天嘛,难道你看不出来?”
许栖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着火气:“陈驰,我真的没心情陪你胡闹。”
陈驰顿了顿,声音变得正经了些:“到底怎么了?谁又惹你了?”
“没有。”许栖冷淡地回应。
陈驰显然不信,语气在漫不经心中,带着点试探:“不会是……你妈又干什么了吧?”
许栖眉心狠狠一跳,没接话,但沉默的几秒已经是默认。
电话那头的陈驰似乎叹了口气,随后又恢复了他惯有的吊儿郎当:“啧,又是阿姨啊……行吧,你别生气了,我去哄她行不行?”
“你去哄?”许栖语气里多了几分嘲讽,“你能不能别给我添乱!”
“我怎么是添乱?”陈驰不以为意,“我嘴甜着呢,阿姨最喜欢我这种会说话的人了。”
“我警告你,陈驰!”许栖拧眉,加重了语气,“你可千万别去给我自作主张!”
“好好好,我保证不乱来,行了吗?”陈驰说。
许栖揉了揉太阳穴,挂断了电话。
陈驰听着电话里的忙音,苦笑了一声。他把手机放进兜里,踩下油门,车子迅速驶出停车场。直奔向许栖母亲的住址飞驰而去。
他不希望有任何人,打扰许栖的心情,包括他的母亲,包括许栖自己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