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笺、蓝窗帘,银杏林、风灌进空旷寂寥的深秋;
空桌、小雏菊、同框照、风吹过空无一人的角落。】
万物旋转,落日融金。
天幕处夕阳红缓慢流淌,天色粘稠的像融化的蜂蜡,流云被撕成轻纱,一条一条沉湿、拼进那快凝滞的幕布中,有种至死方休的美和宿命感。
贺池垂眸,终于听清了延续的故事既定的篇章。
他的梦境里,她向来沉默不语,连同这本该喧嚣的年华都寂静无声。
后来,她梦境中再无她身影,时间的休止符被拿下,未来喧嚣而至,他却依旧觉得万籁俱寂。
以前,万籁无声,他心跳盘活了整个世界的熙攘,后来,车水马龙,他却发觉世界寂然无声。
如今,一切流转起来了,不再被他个人意志所控制,时间再度前行,世界再度沸腾,他找不到她了。
再也找不到了。
贺池猛然惊醒,从床上坐起,他冷汗浸湿了睡衣,几乎是下一秒,他掀开被子,离开床,但是脚触碰到冰冷的地板上时,他在昏沉暗淡的房间才魂归躯体。
但是,他还是去了,他心跳如鼓,难得安宁。
他推开许陌永远不上锁的门,站在她床边,看着那恬静的睡颜,才悬着的心脏从云端彻底落地,他眼里能容纳的只有她,他只希望世界是他们两人的独角戏,和旁人没有一丝关联。
贺池弯腰轻吻许陌阖上的睡眼,起身后下意识抚摸那睁开时如清晨薄雾般朦胧却又清亮的眼。
许陌拯救了他,又给了他爱和自由,但许陌的爱对于贺池来说是永远无法填满沟壑,他觉得自己永生永世都会不得解脱,许陌的原谅对他而言不过是从一条河流跨入另一条河流,他觉得只有被她在乎和爱着的时候才是活着的,他占有着许陌的所有的纵容和视线。
他太贪婪了,他想要许陌爱他,无保留的爱他,用粉身碎骨的勇气去爱他,这样他们就可以地老天荒的纠缠下去,但许陌的爱太理智也太感性,哪怕是拥抱、接吻也只能给贺池暂时的安全感。
哪怕许陌真的拯救了他,拯救了他这卑劣的、流浪的、自私的灵魂,给予他释怀和割舍的自由,他也无法满足,他太过贪婪了,漂浮在水面的冰山渴望是是世界为他冻结,从此时间不再流逝,偏爱冰封在阳光下永不融化。
他要许陌为他停留,只为他停留。
贺池被一场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梦惊醒,它仿佛预示着什么一定会到来的东西,但太过飘渺、太过微妙、太过漫长,以至于贺池总是抓不住这抹灵感。
他觉得自己快要靠近真相了,这简单却又难以触碰的真相。
日子如白驹过隙,在忙碌和琐碎中悄然而逝。
寒假匆匆而来,但对于许陌这位高三生来说,只有十天假期。
周围人都在假期太短,她却无端觉得庆幸,她已经没有家了,哪怕有人给她重构了一个家,告诉她,这是他们的家,这不可否认缺少了些许陌无法描述的东西。
贺池让她感觉到了被爱,甚至是一种窒息的爱,他的爱被姜可暗讽氧气稀缺,但许陌却觉得恰到好处,她本来就活在玻璃缸中,是一条记忆只有七秒的金鱼,这一切再合适不过了。
许陌觉得自己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心安理得地感受被爱,直到属于她的下一个故事篇章开启。
但,有的事情不知道是既定锚点,还是躲不开的宿命,以前百般挣扎不惜用千次、万次欺骗给那破碎、腐烂的土壤上覆盖了一层暮春最糜艳、最热烈的装饰物,来隔绝那赤裸裸的荆刺和最泥泞不堪的真实,以至于自己坠落时能稍得缓冲,能不面目全非。
后来,她从腐烂的园区离开,踏上既定的未知旅程后,她又用万顷潮水淹没了自己心中腐烂泥泞的土壤,从此潮生海月,她是高高俯视的这片死海的旁观者。
“贺池,我为什么还会难过呢。”
“你告诉我为什么呢?曾经我刀架在脖子上他们都在笑,那么现在为什么我会哭呢?”
许陌停驻在狭长逼仄、昏暗拥挤的长廊上的角落,旁人看她注视着她的视线怜悯哀戚,也有人直勾勾的盯着她,仿若下一秒就要吞噬掉她血肉之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