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
剑鞘破空而来,将少女手中断刀死死钉入梁柱,尾稍犹在嗡嗡震颤。剑气激荡间,云裳阁外悬挂的珠帘如碎玉般倾泻而下,白衣胜雪的青年掠过满地狼藉,将重妩整个拢在身后。
他广袖轻拂,被钉住的断刀寸寸断裂。那唤作阿鸾的少女被剑气所震瘫坐在地,骇然抬头时,正对上青年冰绡下若隐若现的寒眸。
“哪来的瞎子多管闲......”阿鸾暴喝的咒骂声戛然而止。
玄玉剑轻轻点在她喉间,她无法自抑地微微颤抖着。
青年语气平和,却无端浸着森冷寒意:“阁下这般威风,不如与本君切磋一二?”
方才那为首少年见状,连忙道:“阁下!手下留情!实在抱歉,此番是阿鸾不懂事,我代她给诸位道个歉,还请阁下收手罢!”
荆云涧淡淡道:“此事岂是道歉二字便可了结。”
那少女被他剑尖指着,却仍克制不住怒骂道:“那你还要如何!我乃堂堂渡厄使,你若敢杀我,小心国师摘了你的脑袋!”
青年冷冷一笑,广袖一拂,手中已展开一卷明黄卷轴,鎏金手谕上“如朕亲临”四字令那少女脸色骤变,瞪圆了眼盯着绢帛上玉玺朱印,冷汗涔涔浸透后背。
“既是国师座下渡厄使,”他轻声道,“想必应当知道枫丘疫鬼一事。”
为首那少年见状,惊愕失色道:“诸位...是陛下请的仙使?”
无需荆云涧回答,他双眼直直盯着卷轴上明晃晃的御笔圣谕:
“朕闻枫丘故城,近日邪祟频生,鬼哭彻夜,商旅绝迹。此等妖异,非人力可镇。特请逍遥宗诸位仙师出山,荡涤秽氛,还我山河清晏。
若得仙门垂怜,解此危厄,愿以人界至宝引灵珠为酬,彰天地正气,表朕诚心。
天启十六年秋 御笔亲书”
圣旨一出,方才还趾高气扬的少男少女们登时齐刷刷跪倒,为首少年额头重重磕在地上:“不知仙师驾临,多有得罪,在下万死!”
“万死倒不必。”青年淡声道,“只是皇城中道路繁复,劳烦诸位设法向宫中通报一声,就说逍遥宗中人已至,引我等入宫。”
“仙、仙人恕罪!”领头少年抖如筛糠,想起自己险些伤了陛下亲请的仙师,后怕不已,先前气焰早喂了狗,“小的这就带诸位入宫!”
荆云涧垂眸:“还有一事。”
少年颤声问:“仙师还有何吩咐?”
荆云涧剑尖轻挑,剑锋迫使那跪在地上的少女扬起头来。
“此女方才辱我师妹,本君见了,心中很是不快。”他语气温和得令人生出错觉,“使者若明事理,应当知道怎么做。”
少年闻言,登时面如土色。他猛地转身,拽住阿鸾头发往地上掼去:“还不请罪!”
阿鸾额头重重砸在青石砖上,霎时鲜血直流。那少年还不满意,五指如铁钩般掐住她后颈,又狠狠撞向地面:“快向仙师道歉!”转头又勉强挤出个谄笑,道,“仙师,此女心智愚蠢,方才得罪了仙子,是小人教导不力之过,您大人有大量,能否......”
他忐忑地望着青年,见他面容平静,温声道:“阿妩,你觉得呢?”
重妩冷不防被荆云涧提到名字:“啊?”
她望着那少女鲜血淋漓的前额,内心思绪翻涌。
虽然...真的很想一剑把这少女捅了,但是会不会有违她娇怯柔弱的人设啊?
她犹豫着开口:“呃...要不...算了?”
荆云涧点了点头,冲那少年道:“我师妹既已开口原谅,便留这女子一命。只是此女飞扬跋扈,性格暴虐,恐怕不宜留在国师府中。”
他说这话时的模样当真是温润如玉,却见阿鸾狠狠磕着头,凄厉叫道:“仙师恕罪,仙师恕罪!还请仙师莫要将我赶走,求仙师饶我一命!”
青年冷冷道:“不是已经饶过你一命了么?”
他不再看那少女,转身对那少年温和道:“有劳使者带路。”
少年神情惶恐,却也不敢再为那少女求情,只是作了一揖,颤声道:“还请诸位仙师稍等,小的这便去寻马车来,护送仙师入宫。”
待那少年领着众人离开,那少女仍跪在地上不起,一边磕头一边求饶。重妩见状正憋笑憋得辛苦,忽得被一只冰冷的手拎到身侧:“...唔?”
“城中人多,跟紧我。不要乱跑。”青年语气冷硬,掌心却将她手腕扣得紧紧,生怕她一不留神又偷偷溜走。
芙媱闻言翻了个惊天大白眼:“师兄啊,你是不知道她揍人的样子多生猛,也就你还把她当成什么都不会的小丫头看。”
荆云涧闻言唇角微弯,解下雪色外袍罩在少女肩头,为她紧了紧领子,淡声道:“我怎会不知?”
重妩回过神来,忽得转身对芙媱笑道:“对啦,多谢芙媱师姐为阿妩解围!师姐刚才扔金锭的样子实在太帅啦!”
芙媱见她眉开眼笑,冷哼道:“凡俗金银罢了,有什么稀奇?我宫中夜明珠都是拿来踢着玩的。”
重妩:“......”
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啊!
她正暗自感叹,忽觉掌心落下一物。垂眸望去,见是个织金锦囊。重妩拿起来打开,见里头满满当当装了一袋子金叶子,她被晃得两眼一花,无比艰难地勉强将目光从金子上移开,疑惑道:“师兄?”
荆云涧薄唇紧抿,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快的事,语气凉凉道:“给你的。”
他耳尖泛着可疑的薄红,快步向前走去,声音散在风里,“...买糖葫芦,或者衣裳。”
重妩捏着锦囊呆立在原地。
袖中铜镜忽得轻震,幽幽叹道:“...我怎么突然觉得,当小寡妇好像也不错?”
“闭嘴!”
她屈指弹了弹镜面,望着前方荆云涧挺拔如松的背影,唇角微翘,绽出一个明艳至极的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