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云涧脸色一沉,冷声道:“快些。”
芙媱一滞,似乎还想反驳,目光触及荆云涧神情冷峻,只好闭上嘴不情不愿地走过来。她虽一脸要把重妩生吃了的凶恶表情,动作倒是干脆利落,一推一拉之间,重妩还没来得及叫出声,便听她冷冷道:“接好了。你这小寡妇果真是个不安生的,居然让大师兄为你中了蛟毒!那霜骨妖蛟也是你能对付得了的东西?”
重妩缩了缩受伤的腿,眼眶立刻泛起水光:“师姐教训的是......”
“少装可怜!还有,不许叫我师姐!”芙媱猛地一甩手,没好气地瞪着她,“大师兄为救你中了蛟毒,这三日你需每日寅时来这儿为他逼毒!”她凑近重妩耳畔,咬牙切齿道,“你这没用的凡人,想来也只能做些端茶送水的洒扫活计!好好侍候大师兄!若让我发现你偷懒......”
“芙媱。”荆云涧取下腰间剑鞘叩在青玉案上,神色似是极为疲倦,但仍开口道,“不必如此。莫要难为新弟子。”
重妩暗自松了口气。
谢谢。我可不想去给人当丫鬟。
芙媱冷笑一声,从袖中抖出条闪闪发亮的链子。重妩定睛一看——嚯!玄铁锁链!
她真有些好奇这姑娘爹娘是谁了,怎么有这么多宝贝!
芙媱手一扬,玄铁锁链如有灵智般,哗啦啦缠住重妩脚踝,冷冷一笑:“这可不行。大师兄,前日炼药房失窃的隐息藤尚未找到,谁知道某些人会不会趁机作乱?”
重妩一时都忘了将这锁链崩开,只顾着低下头仔细打量着脚镣,见上面居然还楔着专门压制妖魔的咒文,当真是一件降妖伏魔的厉害法宝——虽然对她没用。
她情不自禁地喃喃道:“到底是谁家小孩随手一掏就是这等宝贝啊......”
芙媱一脸懵地看向她:“你说什么?”
重妩立即换上一副凄楚可怜的模样:“师姐若不信我,阿妩自当力证清白......”
“够了。”荆云涧倏地开口,语调极冷。他苍白的手指握住锁链轻轻一扯,千年玄铁竟如腐草般寸寸断裂,“你不必如此,我亲自看着她。”
重妩见他随手便将那得来不易的宝贝扯断,心中哀嚎:暴殄天物啊!!!
芙媱气得跺脚:“大师兄!这女子身份可疑,若近身在你身旁服侍,起了歹心怎么办!”
荆云涧淡淡一笑:“我能有什么值得她图谋的。”
芙媱正欲开口,荆云涧打断她:“劳烦师妹送些止血藤来。”似是怕她不信,又抬起那只受伤的手,淡声道,“你瞧,我的手还在流血。”
芙媱回头狠狠瞪了重妩一眼,似觉不够,又补了一眼:“哼!”
重妩:“......”
她也算是看明白了,这姑娘人倒是不坏,就是脑子多少有点问题。
待金铃声彻底消失在室外,荆云涧一脸疲乏地瘫坐下来,重妩这才发觉他一身白衣已被冷汗浸透。他摸索着打开药匣,指尖却因受伤乏力微微发抖,总也捏不准银针。重妩伸手要接,被他侧身避开:“不必劳烦姑娘。”
重妩不语,伸手将他手中银针一把夺过来,故意揶揄道:“师兄连施针都要蒙着眼吗?若是扎错穴位了,可如何是好?”
他头也不抬,随口答道:“三百六十一处大穴,我闭着眼也能认全。”
重妩闻言一怔。
骄矜语气,熟悉话语。
当年那人教她识穴时,也曾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她闭了闭眼,将脑中纷乱思绪甩出去,温声道:“大师兄,我...家中夫君从前教过我一些药理与针灸之道,若师兄信我,我来为师兄止血可好?”
荆云涧身形一僵,缓缓抬起眼眸,语气凉凉道:“你夫君?”
重妩生怕他不信,急忙道:“我夫君曾是我们镇上数一数二的药师,也是位药修,我跟着他学了些粗浅药理,想来止血之术还是不难的。”
她正欲上前掀开他衣袖,却见他猛地将袍袖从她手中抽走,冷淡道:“既是亡夫所授,不必用在我身上。”
重妩举着银针的手僵在半空。
不是,你们仙门之人这么讲究吗?修仙者难道也忌讳死人吗?
这位师兄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无奈重妩一向觉得自己是个知恩图报之人,荆云涧救她一命,她理应报答,便是他日再择机救他一命也是应当的,更别说施针这种小事了。他虽嫌弃,她却不能放任他中毒不管。
于是她将他手腕一把拽过,在他惊愕注视下一针扎在他虎口,满意地看着黑血汩汩流出:“师兄呐,我夫君常说,讳疾忌医最要不得,你就放心让我来吧。”
荆云涧似是讥讽般弯起唇角,任重妩在他手背上到处乱扎,慢悠悠道:“师妹的夫君倒是教得好。就是不知师妹能得其几分真传了。”
重妩羞愧地垂下头。
被他说中了。她的施针技术真的很一般。
毕竟能让她挂彩的人也不多嘛!学这些又有什么用!
重妩心虚地想着,面上温柔婉顺的神情便有些撑不住了。她正内心感伤自己作为六界中威名赫赫的妖皇,居然有一样东西是她做不好的,可谓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面上不自禁露出几分伤怀之情。
岂料她这般神情落在荆云涧眼里,便是一副思念亡夫,一时悲楚的落寞模样。
青年神色更冷,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是全无血色,突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口黑血来。
重妩大惊失色:“大师兄!”
她下意识用指腹去擦,却被他扣住手腕,冷声道:“别碰,当心中毒......”
青年话音未落,室外忽有一阵喧嚣声起。
仙鹤清唳,明光晔晔,威压震荡在玉清宫上方。
紫霄宫仙使的声音如雷霆贯耳赫然响起:“奉帝君令,查验逍遥宗新弟子灵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