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元,想看星星吗?”
“星星?”
说话间,父女俩已到了院中,宋恒低头见她面露疑惑,便指了指身后书房的屋顶:“去那里看,如何?”
楚霏静静瞅了他一会儿,点头:“依爹爹的。”
虽然,她不太能理解,怎么看个星星还得到屋顶上去,如今这时节,晚上站在上面还是挺冷的吧?
宋恒并未留意到,在他伸臂揽住女儿踩着院里的吉祥缸纵身往屋顶掠去时,自家女儿露出的神色是带着纵容的,仿佛长幼角色在这瞬间颠倒了般。
父女俩上了书房屋顶,宋恒护着楚霏踩着瓦片小心走向屋脊,就见那里已铺了棉垫子,旁边有个篮子,还放了毛茸茸的斗篷,显然,这是早就吩咐人准备好的,而他也知道这时节身处屋顶是冷的。
楚霏心里划过丝异样,是原身传递来的情绪,说不清是惊奇多些,还是动容多些。
“来,元元,坐在这儿。”宋恒将她送到铺了垫子的那里,看着她坐安稳了,才转身去取斗篷,抖开来仔仔细细给女儿裹严实,“看星星归看星星,可不兴冻着我闺女。”
倒是他自己,安置好女儿后往旁边冰凉的屋脊上一坐,伸手从一旁的篮子里捞出巴掌大的一小壶酒,抿着喝了两口。
“之前在边关,可比祁都冷多了,住得、穿得都简单,就靠这口酒暖身了,相比起我和你哥哥,大多数将士只能硬捱着,捱过一年又一年。”
楚霏侧脸仰视他,能看出他心怀感叹和怜意,但也只是如此,没有因此就想做些什么来改变的意思。
“我和你哥哥去的是西垂,对战的是羌人,打仗已是不易,很难想象北边对战戎族又是如何艰难。”宋恒叹口气,又喝了口酒,半晌才道,“元元,今日陛下宣召,与我说了一事,镇北王世子想要求娶你为妻,你虽才满十岁,但……我不欲将你视为孩童看待,且事关你的终身大事,理应予你知晓。”
楚霏一怔,心间涌出不属于她的欢欣和期待,她不免弯了下唇,为原身这一刻的雀跃感到好笑。
“镇北王世子求娶之意坚定,在与陛下言明之前,还千里迢迢得了镇北王及王妃的书信,信中也表示了他们的态度,如今只看陛下和咱家的意思,你娘觉得你还小,想拖个两三年再谈,陛下那边……应是还在考虑,是否同意并未表态。”
宋恒一一说了各方的意思,偏头望向认真倾听的女儿。他的喉间其实有些哽咽,但很好地掩饰住了。
坐在他旁边的女儿还是幼童摸样,这大半年身体好起来才长了些肉,头发也黑亮了,能戴上小些的轻便珠花了,可再怎么养好了,如今裹在毛绒绒的斗篷里也还是一团孩子气,这样的她怎么就到了要谈婚事的时候了?
白日里女儿不在眼前不觉得,此刻望着这样小小一团的女儿,宋恒真心觉得镇北王世子这求娶看得绝对是“长宁郡主”这个身份及陛下的看重和恩宠,与他的女儿本身是毫无关系的。
“元元,这婚事还是拒了吧,那镇北王世子定是别有所图,咱只求一生平安,旁的那些事不牵扯。”宋恒吐出一口浊气,忽然拿定了主意。
十五六岁的少年郎看上他家年方十岁、一团孩子气的女儿,这说出去谁信是真心为了这个人,而不是其他呢?
“爹爹愿与我提及此事,想是愿意征询我的意见,那此刻又为何要拒了呢?”
“镇北王府所处之地较为敏感,我觉得咱们没必要掺和其中。”宋恒坦然表明他的顾虑,然后开始详细说镇北王府的事。
第一代镇北王的来历生平,后面他家怎么传承的,每代娶妻娶的是哪家,结亲当时又是何种情势,他都一点一点详细说了一遍。
“这一代镇北王娶的是东平乡君,其父为安郡王,自两人成婚便远走封地,这些年来极少回祁都。”宋恒停顿了下,又道,“听闻镇北王和王妃感情甚笃,二人一同镇守边疆抵御戎族,极得北地军民爱戴。”
“其实,镇北王妃与安郡王并不亲近,自陛下继位后,反倒与她常有书信来往,这才拉近了这位王妃与皇家的关系,也许他们求娶你,是为了加深与陛下、皇家的联系。”
楚霏听到这里,已明白他的意思了。
作为父亲,他认定了镇北王府求娶她为世子妃,完全是出于政治考虑,对她本人并无丝毫纯粹的情意。
“爹爹,您与我娘当年是如何定亲的?”
宋恒一愣,知道闺女是听懂他的话了,不仅明白,还反过来询问他和妻子的婚姻因何而来。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穿过这一带权贵府邸的层层屋檐,望向漆黑夜空中闪烁的繁星,抬手抿了一大口酒。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