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王府自重阳节宴会后就安静了许多,日常除了采买的下人,连侍卫都极少进出,这都跟王府派人精心护送到祁都的一名老者有关。
这老者便是燕北归派人寻访到的一位名医,在其经常活动的范围内名声极大,民间都称他为“岑神医”。
岑神医现年四十余岁,但外貌瞧着得有五十,这是他四处奔波、风吹日晒之故,被请来祁都治病,他起初是不大乐意的,可镇北王府实在给得太多,加之又十分礼遇,他最终还是没抵住这般诚恳的求医之人,便跟着来了。
现在,岑神医倒被这即将要诊治的病人引起了好奇心。
从前遇到的求医之人,恨不能让他长个翅膀飞到跟前,要不然就带着病患直接找上门,而这位镇北王世子……派人去求医时,并不勉强他立即启程,反而由着他按自己的安排去各处采药,哪怕他绕行、折返也不催促。等他抵达祁都后,只派人好声好气将他安顿在王府内住下,说让他好生休息,并不急着召见,看似仿佛……不急着就医?
安安稳稳在客院中休息的岑神医淡定得很,既然病人自己都不急,他急个什么劲儿?况且,如今也要入冬了,野外不好找药材了,留在王府过冬不是正好?
燕北归在岑神医入府后的第三日才来见他。
“草民岑参见过世子,世子金安。”岑神医听到木轮滚动的声音,迎出来便看到一瘦削的英俊少年安坐于轮椅之上,哪怕周围还有几个侍卫、小厮等,但他第一眼看到的却只有这少年。
“神医请起,不必多礼。”燕北归面含浅笑,抬手示意人搬椅子过来,“千里迢迢请神医奔波来此,不知这两日神医可休息好了?”
“让世子久侯了,草民已休息好了。”岑神医在他示意下,才道了谢坐在椅子上,“世子可方便草民请脉?”
人家一个世袭罔替的王府世子如此礼遇客气,他一介草民也得上道些。
燕北归含笑点头,将胳膊翻转放在轮椅扶手上:“那就请神医费心。”
岑神医坐的椅子本就放得离轮椅不远,此时他稍凑近些便搭上了脉,良久,他不由得蹙起了眉,神色慎重了许多:“世子,草民还需检查一下您的双腿和后背,不知可否?”
“自然。”燕北归示意人推着他转身,这般检查必是要脱衣的,当然是去他起居的院子方便。
岑神医一路低头随行,余光瞥到了王府的景致,心中不禁感叹:到底是威名赫赫的镇北王府,哪怕主人家常年驻守边疆不怎么住,这府邸也修得疏阔气派,看得出日常有人在精心维护。
燕北归的院子在王府中路东侧,大小仅次于中轴线上的正殿,他们进入院门走了一阵儿,才抵达他日常起居的寝殿,面阔五间的宽敞屋子,布置得颇为雅致,门槛处更是添了木制坡面,显然是为了方便轮椅进出。
燕安推着燕北归进入寝殿里间,伺候他脱了外衣、中衣,帮着他坐在床边后才唤了岑神医进去。
燕北归自己动手将亵裤卷到大腿上,示意他来检查。
岑神医先摸骨再捏肌,跟着又敲击了膝盖处,还点了几处穴位,分别询问他的感受,诸如有无酸痛等,一番检查后他不禁心中一沉,只面上仍平静无波。
“还请世子宽衣趴卧在床上,草民需要看看您的脊骨。”
燕北归自己脱了身上的衣服,让燕安伺候他趴好。
这回检查得就更仔细了,岑神医几乎是从尾椎一节一节脊椎骨往上查看的,除此之外,他还点压了燕北归背部的几处穴位,同样仔细询问了相应的感受。
一番细致的检查后,岑神医顿感棘手,他退到一边拧眉思索,燕安则上前伺候燕北归穿衣。
片刻后,他们转到寝殿明间,自有侍女进来上茶。
“岑神医,世子的情况如何?可能治?”燕安见世子慢条斯理抿茶,不免着急问道。
岑神医小心觑了眼轮椅上的人,暗自斟酌着用词。
燕北归察觉到他这一眼,淡笑道:“不必顾虑,岑神医直说便是,我知道这伤不好治。”
“世子的双腿筋骨并无问题,只是长时间不活动有些肉痿①,之所以无法行走,问题是出在脊梁骨上。”
岑神医说完,发现这位世子并无意外之色,像是早就知晓这个,他转而一想了然,到底是位高权重的镇北王世子呢,此前必然请其他医术高明的大夫诊治过,说不得宫里的御医都有,自然能看出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