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日光洒在楚蘅的脸上,他半眯着眼,跟在晏空青身后,终于迎来所谓的死日。
谈不上什么害怕,也并不是如面上表现的那样无惧。他整夜不眠,思来想去,也无法猜透不悔公子意在何为。
若为开阵,楚蘅也只能随机应变,幸好自己最不缺的就是血,再召唤出断恶残影也可以硬抗一阵,幸运地话,或许还可以撑到潜卫营救之时。
断恶与鸣羽必然早已察觉不对劲,再一细想就能得到楚蘅的消息。前几日闹出的巨大动静已经是楚蘅能发出的最大限度的求援,若是他们并未接收到对应的消息,楚蘅也没什么办法了。
不是换岗的时辰,蛊兵井然有序地在周围巡逻,并无异样。。
楚蘅左右张望,在走过长桥时,正巧与穿着甲胄的小七对上视线,他藏匿于蛊兵之中,装得有模有样,随着一批蛊兵往大殿方向走去。
几乎是下意识,楚蘅放轻了呼吸,心跳加快,而后略有心虚地觑着晏空青。
幸而,晏空青只一言不发地往大殿的方向去,并未分出丝毫眼神给楚蘅。
楚蘅一颗心还未稳稳落地,下一秒又因着侧方走来的一大批蛊兵而高高吊起。
在里面混着的三十六和四十八死死盯着这边,目不转睛。在楚蘅看来,这就像是一群凡人中有两个仙人施法举着大旗悬空飘摇,高呼着“我在这、我在这呢”,生怕别人发现不了。
“那个,”楚蘅一把握住晏空青的手指,用身体挡在他们与晏空青中间,笑着说:“天气不错,不死树花开得正茂。”
晏空青只低头看了一眼,缓缓抽开手,没有注意到那群蛊兵,“你心情很好。”
好容易送走了那群人,楚蘅随着晏空青走上长廊,不敢放松,嘴上随意应和着。
“也不算吧,之前一直关在寝殿内,没有机会出来。”楚蘅小幅度地左顾右盼,“尽我欢,成我乐。日后没机会再看,多一眼都是珍贵,到时候我走在往生途上,最后忘记的会是茁壮的不死树,而非你这般冷冰冰的脸。”
可能掩饰得太过明显,晏空青忽地停下脚步,低头看着楚蘅。
他们停在靠近大殿的最后一个连廊拐角处,楚蘅身形一滞,只能硬着头皮回看。
像凝视着幽深漆黑的山谷,两种视线交汇的那一刹那,楚蘅的心脏自谷顶坠落,惊悸、无助感自脚底攀升。有那么一种时刻,他承受着晏空青无声的审视,会以为晏空青也和自己一样看见了长廊尽头,刚迈进大殿的潜卫首领鸣羽。
他不敢吭声,曾经最会演戏的那个人如今也因为一场未定的援救而心生怯意,生怕哪一句说的不对,引起晏空青的警觉,从而成了真正的毫无退路。
越是沉默,楚蘅越是不安。他提起嘴角,自责于自己露出马脚的轻易,却并不知道自己的演技在旁观者看来还是一如既往的精湛。
而此时此刻并不了解真相全貌的楚蘅,也并不明白方才的话落在眼前人的耳边,意味着什么。
晏空青将其毫无破绽的笑容收入眼中,压下心底翻涌而上的疼痛,淡淡地开口,“嗯,那你看。”随后快步向前。
楚蘅跟上去,松了口气。
“你今天竟然这么好说话。”
“是吗?”
“有点,但比起以前差得远了,算了算了,不提以前,反正也回不去了。”
浅浅的嗯声被蛊兵的高喝声掩盖得彻底,两人走进殿内,被四面八方的眼睛盯住。
殿内空间依旧大得很,只不过肉眼可见多了许多人,成排的蛊兵列于殿内阶下,留出一道通路。
楚蘅随着晏空青在长阶下立住。
“禀公子,楚蘅带到。”晏空青说。
地位一朝变幻,楚蘅从龙骨椅上俯视所有人的君上变成了九十九道阶下仰视的蝼蚁。而不悔公子戴着他那副面具,坐得坦然又自然。
不悔公子问道:“好。考虑得如何?”
晏空青并不犹豫,“珍贵之物,自然是要的。”
“很好,那就开始。”
楚蘅站在一旁,听着他们近乎谜语般的对话,在某个瞬间忽然感觉周围气氛突变。他环顾四周,与众位蛊兵豺狼般的眼神对上。
蛊兵应声而动,一部分堵住殿门,另一部分将楚蘅和晏空青围在圈内,楚蘅的眼神随之滑向晏空青。
没有任何招呼,晏空青提着破空便冲楚蘅而来,剑光一横,任谁都躲闪不及。
楚蘅眼神忽变,摸着自己腰间的破口,转头看向不悔,“这是要让晏空青亲手杀我?”
“他的选择,我做不了主的。”不悔公子轻声细语地解释,事不关己的模样。
倒是晏空青缓步靠近,手上的破空在地面上划过,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不杀你,死的就是我。”
楚蘅不经意瞥过人群中的鸣羽,步步后退,“好不公平,至少别拘着我,恢复了灵力再战。”
“已经撤了。”晏空青并不在乎。
这话一说出口,楚蘅以及龙骨椅上的不悔公子都震惊住了。
“谁准你自作主张的!晏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