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蘅笑道:“天齐百姓安居乐业,多亏了陛下治理有方。楚蘅自愧弗如,心甘情愿为陛下守住皇位。”
这话一出,楚蘅便知道自己说对了。
人皇面上波澜不惊,可那一瞬间的不自然早就将其暴露彻底,他佯装不解,“时辰到了,君上请吧。”
楚蘅也不问去哪,只是默默随着他走出这间宫殿,走过弯绕的朱红长廊,最后到了钦天监。楚蘅手指微动,而后踏了进去。
钦天监,对于凡人而言,应当是最接近仙之一道的地方。其内负责观察天象的官员全被遣散,里面空无一人,唯有占星台中央矗立的浑天仪还在转动。
“凡界自天地开辟以来便低神魔一等,孤不认同。”人皇张开双臂看着眼前的灯火,“凡人仅凭赤手双拳依旧可以拓万里疆土,神魔与凡人本就不该混为一谈。如今有人妄想以孤的子民要挟,为他垫出一道通天坦途,你说孤该不该应?”
自古难题,选一人或是选择苍生。楚蘅知道,面前这位一颗丹心只系苍生,“陛下明君之言,我早已知晓,而吾心明镜,愿为交换。天齐不可失去人皇,而凡界却不该多一个楚蘅。”
“覆巢之下无完卵,君上又怎么保证自己能够安然无恙?”人皇反问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楚蘅无所谓地说道,“况且,若是凡界只需一人祭阵,此人也不该是陛下。”
人皇闻言神情复杂地看着楚蘅,慢慢后退,“孤没看错人。”
楚蘅微微皱眉,来不及细想,下意识躲开了从四面袭来的暗器,不过刹那,他便感觉周身的灵力愈加稀薄,连挪动一步都艰难无比,而浑天仪越转越快,听着那声响,活像要炸开来似的。
最后一声荡平四周,浑天仪恢复了转动的频率,将楚蘅彻底圈在一个法阵之中。
楚蘅试着施法,却同凡人一般,毫无作用。
人皇抬手指向浑天仪的方向,“别费力了,孤的先祖曾得仙人指路。浑天仪下藏有一法器,以上神灵力开阵,阵法之内所有人使不出任何法力。整个皇宫,依旧在孤掌控之中。”
此话说完,另一位意想不到之人也走了出来,他依旧很不着调,粉发在此刻格外刺眼,“楚蘅,我知道你总是心软,总是觉得自己的命不是命,这样可不对。”
“你们要做什么?”楚蘅费力朝前走着,却被随身而动的阵法限制住了脚步,他从未有过的慌乱,“来这之前,我早就给潜卫传了消息,若是见状不对,便立即闯进皇宫。”
柴应元一身灵力仅余些微,他耗尽所有,给自己和人皇换了个模样。
楚蘅看着眼前人皇变成的楚蘅,以及柴应元变成的人皇,瞬间明白了他们的意图,“我可以帮你们,让我出去!”
“不,若是失败,凡界需要一个绝对的力量护着,君上贵为魔君,叱咤四海,当之无愧的第一人选,不能落在他们手中。”
人皇同柴应元齐齐转身,朝着不远处的祭台走去。
全都错了,彻彻底底的错误,楚蘅终于意识到,此局依旧是请君入瓮,是瞒天过海、偷梁换柱,亦是擒贼先擒王。
他攥紧拳头,狠狠往浑天仪上一砸。鲜血迸出的下一秒,断恶嗜血而生。楚蘅察觉不到丝毫疼痛,握紧了刀柄,又往掌心一划。
只是本体幻化而成躯壳的断恶一吸够了新鲜的血液,便变得与本体一般无二。它在漆黑的夜中冒着红光,阴恻恻的样子,楚蘅毫不犹豫地朝前斩去。
占星台前一人路过,楚蘅在看清那人的脸后呼吸一滞,可赤红的灵力朝前奔腾不息,无法停止。
楚蘅内心祈祷,整个人定在原地。几秒钟后,才松了口气。
断恶的刀风刮在法阵之上,并未造成任何威胁,而正要往祭台走去的晏空青蓦地停下脚步,他转头看向这边。
楚蘅想叫他的名字,反应过来时却发现自己嗓子发紧,连呼喊都没了声音。
晏空青看向一片黑茫茫的占星台,熟悉的声音果然只是幻听。
“怎么?”珊珊赶来的不悔公子也随之望进来,无果后又看着晏空青。
“没事,祭阵要紧。”
他们并未停留,快步朝祭台走去。
楚蘅看着两人的背影,琢磨两人的对话,忽然就笑出声来。
还真是愚蠢至极。
他们才是这个世界的人,游刃有余的是他们,自以为手握权力走一步算一步,却傻得可怜的是自己。
骗局从不止一个。
可被骗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他这个从异世而来的闯入者总是被排除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