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重听迟雪阳这么一说,终于有了一丝印象。
他刚上中学那会,纪勇还没进监狱,偶尔也会给他一点零花钱。后街那家最出名的烧烤他是吃过一次,确实很美味。只不过后来家里有了变故,没了经济来源不敢乱花钱,他就没再吃过了。
没想到,那时候一个小小的烧烤摊,如今变成了这么大的一家店了。
走进去,沈妍已经在一个位置不错的四人位处坐好等待,几人看到也走过去纷纷坐下。
老板看见迟雪阳来了,特意走过来打招呼。
“迟少,您来了。”
“嗯,大辉,最近生意怎么样?”迟雪阳微笑着问他。
大辉笑着点头,“挺好,挺好的。”
“那就行,我们这边应该都点完了,”迟雪阳特意又问庄重一嘴,“你还想吃什么?”
庄重看了眼画的满满的菜单,说:“没有了。”
“好,那迟少,我先去忙了啊!”大辉说。
迟雪阳莞尔:“好,去吧。”
庄重没想到这家烧烤店老板跟迟雪阳还挺熟,看见他来了特意过来打招呼不说,态度还恭恭敬敬的。他特意往大辉离开的方向看一眼,见他进了后厨,片刻后,后厨的帘子被里面的人拉起了一角,一个中年女人正冷着脸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庄重微微一挑眉,那女人目光和他对视后马上缩了回去。
刚那女人是在看迟雪阳?他心里暗自琢磨。
这家店很大,光是一楼就十几张桌子,客人虽然不算少但是也并没有把所有位置坐满。
不过附近一带是片人烟稀少的步行街,这家烧烤店能有这样的客流量已经很不错了。
没等多久,所有菜被端上了桌。
上菜的是刚刚那个从后厨往这边打量的女人,她依旧冷着脸走过来,迟雪阳见到她热情打了个招呼,但这女人却只是应付地回了几句。
迟雪阳没注意到她的反常,可这一切都被庄重默默看在了眼里。
他没多说什么,迟雪阳正一个劲往他盘子里放着各种烤串,他只能暂停思考先解决盘子里的食物。
“哇!好香啊,还得是大辉家!他们家烤串真是一绝!”沈妍一边吃一边幸福地感叹。
“眼镜,你也多吃!”迟雪阳不忘照顾庄重朋友。
“那个,我叫许潜。”眼镜说。
“哦哦,许潜是吧?我叫迟雪阳,你见过,”迟雪阳下巴指了下沈妍,“这位美女叫沈妍。”
庄重微抬了下眼皮,没说话。
“记住了,谢谢迟哥,还有沈妍姐。”许潜用手支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对他们礼貌笑了下。
“嗐,我一个蹭饭的你谢我干嘛?”沈妍赶忙摆手,“是迟少大方!不够你再随意点啊!”
许潜淡淡扯了下嘴角,依旧礼貌不动声色,“好。”
沈妍看着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把自己鬓角的碎发往耳后揶了下。
这个许潜刚见面时戴着一副眼镜,让人看不清样貌,没想到近一看居然也挺帅的。
迟雪阳看穿了她的心思,脚在底下偷偷踢了她一下。
沈妍“啧”一声,往旁边迟雪阳的方向瞪了一眼。
庄重感受到了桌子下面的动作,迟雪阳就坐他对面,刚才踢沈妍的时候,鞋尖不经意碰到了他小腿。
他放下手中的烤串,拿起饮料仰头喝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迟雪阳丝毫不觉,还在那斜着眼睛剜沈妍。
汽水有点冰,猛灌了一口的庄重被二氧化碳刺激的头皮一麻。他面无表情的把瓶子放下,拿起纸巾擦了擦嘴。
直到桌上烤串吃得差不多了,几人肚子已经开始发撑的时候,迟雪阳这才猛然想起了什么,“我去,忘要啤酒了!你们还喝得下去吗?”
“不喝,要开车。”庄重淡淡拒绝。
“不喝,要回去看店,今天夜班的员工请假。”沈妍说。
迟雪阳不死心地看向许潜,只见他顿了下,为难地说:“不好意思,我吃得有点多,喝不下了。”
一个一个的都这么扫兴,迟雪阳也没了兴致,“行吧,”,他回头往吧台喊了一声:“买单!”
庄重往吧台看了眼,没人。
后厨传来一阵男女小声推搡吵架的声音,片刻后大辉走了出来,不忘警告地回头瞧了里面一眼,随后又换上一副平时的笑脸朝这边走了过来。
“哎?是你结账吗?你媳妇呢?”迟雪阳一边掏出钱包一边问。
“哦,她忙着呢。”大辉讪笑着说。
庄重抱着肩膀看着表情遮掩的大辉,又往他后方看了眼,只见刚才上菜那个中年女人正一脸谁欠她钱一样的表情走了过来。
“迟少啊,这顿吃得怎么样?”中年女人做出皮笑肉不笑的脸看他。
“不错,和以前一样,每次来你们这都撑得不行!”迟雪阳阳光灿烂地回答。
“你出来干什么?回去!”大辉见她走了过来,马上厉色喝止她接下来的话。
中年女人红着脸,任由大辉推也站那不动。
这回,即便是神经大条的迟雪阳也感觉出来他俩有点不对劲了。
他把钱往桌上一放,“怎么了?”
“没怎么,这女人不懂好赖!”大辉说。
迟雪阳没回他的话,看向中年女人,“玲姐,有事你说吧。”
玲姐脸色缓了缓,拉过张椅子在旁边坐下了,“那迟少,既然是你开口问,那我可说了啊。”
几人见她这架势表情各异,也准备洗耳恭听。
大辉叹了口气,无奈地在旁边桌坐了下来。
“迟少,当初我女儿生病需要钱,您盘下这家店送给我们,确实帮了我们很大的忙。刚开始那几个月确实赚了不少钱,也是这笔钱救了我女儿的命,您的恩情我们心里一辈子感激。”
“不用谢我,主要是大辉手艺好,是你们通过自己的努力赚到了女儿的救命钱。”迟雪阳说,不过他也知道,通常这种开场,接下来马上要“但是”了。
“没有您,肯定没有我们今天。”玲姐干笑了下,终于说到正题:“但是呢,我们当初能赚到钱,主要是您刚开始送我们这家店的时候,还垫了两年的租金,省去了我们很大成本。可是您那会也就只垫了两年租金,后面的所有费用都是我们夫妻俩承担了,您也知道,现在吧,这生意越来越难做了,不仅食材进价贵,店面维护成本也高,房租每个月还一直上涨,这地段之前说要开发新楼盘,可这两年又没信了,过来的人越来越少,我们夫妻俩支撑这么一家店,实在是越来越做不下去,已经连着好几个月赔钱了,这事按理也不该和您抱怨,只不过,当初是您说以大辉的手艺,这么大店交给我们肯定能赚大钱对不?不然我们也不会一头热扎进来,我们都是农村人,不太懂做生意,这么大的店也搞不过来,现在好了,想抽身都抽不出去了,哎,您说我们心里苦不苦,今年赔了这么多钱,还不如做之前小本买卖呢!”
玲姐抱怨完,大辉也在旁边叹了口气。
这回前因后果明白了,迟雪阳沉默着,一时没有说话。庄重冷漠地看了眼那夫妻俩,关注着一旁迟雪阳的反应。
“不是?玲姐,你说这话就有点忘恩负义了吧?”沈妍不忿道:“当初迟少盘下这家店之前,特意问过你们想不想接,是谁当时看到这么大的店乐开了花想都没想就说要的?玲姐,没记错那个人是你吧?现在你们因为自己经营不善,就抱怨到迟少头上了,他是帮过你们,但他不是冤大头,没理由为你们自己造成的所有后果负责!”
“呦,沈小姐,这话说得过了吧?我们也不是没感谢过迟少,这么多年,迟少的朋友过来吃饭,我们给免了多少回单呢?谁家老板给客人这么大福利啊?!”玲姐嗓门高了几分,对着沈妍反驳道。
沈妍被她的不要脸气笑了,直接拍桌子道:“阳哥让朋友们多来给你们店捧场,反倒被你说成蹭饭了?!”
“行了,沈妍。”迟雪阳见沈妍马上要掀桌子,马上制止了她。
沈妍见迟雪阳这态度,气得脸撇向一边不再说话。
“你们的情况我了解了,”迟雪阳看向玲姐,“所以现在和我说这个,是想怎么解决?”
“哎呦,还是迟少对我们好,”玲姐拍了下大辉,“你之前就是多虑了,我早说这事和迟少说,迟少肯定不会不管的!”她笑呵呵地看着迟雪阳,“那个,我的意思呢是暂时不想维持这个店了,当初这店是您送给我们的,现在您也可以把店收回去,我和大辉这岁数了,不像以前精力那么足了,以前那种小摊位可能更适合我们。不过这家店现在兑出去,费用肯定比几年前要高多了,这个还请迟少您理解。再不济,如果您不想要回这家店,就劳烦我们以后的租金...”
“我知道了,”迟雪阳打断了她,“过两天我找人把店收回来。”
沈妍气得直咬牙,“这破地方的店,估计你们也是找不到人接盘了吧?”
玲姐脸色变了下,见迟雪阳表情平静,偷偷白了沈妍一眼后马上又堆起笑脸:“谢谢迟少了啊!以后您有什么需要,我们能出一份力的肯定义不容辞!”
迟雪阳置若罔闻地站起身,“没别的事我走了。”
大辉木讷地站起来,“迟少,您...”
玲姐挡在他身前,热情地送迟雪阳一行人离开,“慢走啊迟少!”
沈妍冷哼一声,踩着高跟鞋“铛铛铛”离开,用鞋跟表达自己的愤怒。许潜面无表情地把目光从二人身上掠过,跟在沈妍后面往外走,
庄重则走在最后面,在大辉夫妇正打算跟着送他们出门时,“砰”地一声把店门从外面关上,将二人拦在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