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往常一样，兴冲冲地跑向自己的书桌，想要看看自己的小老鼠。
可是，当他拉开抽屉时，看到的却是一片狼藉。
抽屉里空空如也，他的小老鼠，不见了。
林晦的心猛地一沉，他疯狂地翻找着抽屉，翻找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最终，他在垃圾桶里，找到了他心爱的小老鼠。
它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僵硬的尸体，它的身体扭曲着，毛发上沾满了血迹。
林晦放声大哭，哭声撕心裂肺。
看到林晦抱着老鼠的尸体痛哭流涕，他父亲的脸上露出了恼怒的表情。
“哭什么哭？！”他怒吼道，“不就是一只死老鼠吗？有什么好哭的？！”
他不仅私自养宠物，而且养的还是一只人人喊打的老鼠！这简直是丢人现眼！
父亲越想越气，他走上前，一把抢过林晦手中的老鼠尸体，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然后，他抬起手，朝着林晦的脸，狠狠地扇了过去。
……
记忆片段至此戛然而止。
凌月影轻轻地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他知道，在智能城里想要养宠物，需要办理复杂的手续。因为生物可能会携带未知的感染源，需要进行频繁的检疫。因此，在智能城，只有那些有钱又有闲的人，才有精力和财力去饲养宠物。
林晦的家庭条件显然并不富裕，而且从他父亲的种种表现来看，似乎也不是个有爱心的人。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林晦的童年，估计是充满了压抑和痛苦。
凌月影简略地浏览着林晦后续的记忆。
他的父亲对他并不好，不仅漠不关心，还经常对他拳打脚踢。
长大后，林晦去了异疗中心旗下的医院工作，他的父亲便经常向他索要钱财，仿佛把他当成了一个提款机。
凌月影能从林晦记忆徊廊中漂浮的那些浓烈的、漆黑的情感碎片中，清晰地读出他对父亲的憎恶和怨恨。
接下来的事情，就和凌月影之前猜测的差不多了。
林晦无意中发现了自己的出身，知道了自己是基因优化计划的“失败品”。这个发现，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将自己生活中的所有不如意，都归咎于基因优化计划，归咎于智能城，归咎于那些被成功诱变的异能者。
他的内心充满了怨恨和不甘，渴望着改变现状，渴望着……复仇。
不久之后，他就接触到了那个所谓的“组织”，组织利用了他的怨恨和不甘，一步步将他引诱到了犯罪的道路上。
凌月影的眼神突然一凝。
他看到“组织”成员将一支注射器递给林晦。
那注射器里面装着某种液体，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林晦犹豫再三，最终咬牙接过，将针头刺入自己的手臂。
他竟然成功觉醒为向导，精神体是一只和记忆中相似却不同的老鼠。
看到这一幕，凌月影的眼皮猛地一跳。
他刚刚在林晦记忆里看到的所有信息，都比不上这件事带给他的震惊。
诱变剂！
这种能够诱导普通人觉醒精神力的神秘药剂，其相关信息一直以来都是智能城的严守的机密之一。
凌月影自己也接种过诱变剂，可即便如此，他对这种药剂的成分、制备工艺、乃至用法用量，都一无所知。
他所知道的，仅仅是这种药剂的名字，以及它拥有能够诱导哨兵和向导觉醒的神奇能力。
要知道，诱变剂根本不在智能城里流通，别说是普通市民了，就算是身为哨兵向导，也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
恐怕只有在进入高塔，接受引导觉醒时，才只有一次机会接触到这种神秘的药剂。
而这个不知底细的“组织”，竟然能够随意地拿出诱变剂？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凌月影继续翻看着林晦的记忆。
他看到，这次“组织”交给林晦一个任务，让他投放感染源，去感染某个人。
并且明确要求，不能降低感染源的浓度，必须将全部的感染源，都投放到同一个人身上，并记录其身体发生的变化。
任务并没有指定具体的感染对象。
而林晦在接到这个任务后，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把目标瞄准了自己的父亲。
他借助自己在医院工作的便利，利用医院的治疗舱，实施了这个恶毒的计划。
然而，事情的发展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他没有料到，那天自己父亲使用的治疗舱，其能量液是循环流通的。
当他将感染源投放到父亲所在的治疗舱后，感染源很快就随着能量液的循环，扩散到了其他五个相连的治疗舱中。
这导致感染源的浓度被大大稀释，无法达到组织要求的“全部投放给某一个人”的效果。
林晦顿时慌了神，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为了完成组织交代的任务，林晦在惊慌失措之下，做出了一个更加疯狂的决定——
他匆忙地对能量液进行了清理和替换，然后向能量液中投入了剧毒物质，就这样，其他五个无辜的市民，全都惨遭毒手。
原来这就是那起医疗舱惨案背后的真相。
得到了需要的关键信息，凌月影没有再在林晦的记忆徊廊中停留。
他收回了自己的精神力触稍，意识回归了现实中的收容室。
林晦依旧瘫倒在地上，只是束缚他身体的蛇不见了，他像一条被扔上岸的、快要窒息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的脸色惨白，眼神涣散，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刚才那段被强行侵入精神世界的经历，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和恐惧。
“你的帮手还真不少，原来不只有那个保安。”
凌月影的声音冷淡而平静，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嘲讽。
“呵……呵呵……”林晦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嘶哑而疯狂，“你以为……你抓住了我，就赢了吗？”
他看着凌月影，眼神中充满了怨毒和疯狂，“组织的力量，比你想象的要强大得多！你根本斗不过他们！”
凌月影看着林晦癫狂的样子，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若无其事地从口袋里掏出了林晦的个人终端。
轻轻一按，屏幕亮起，翻找着里面的信息。
林晦看到自己的终端出现在凌月影手中，眼前猛地一跳，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质问道：“你……你为什么会拿着我的终端？！”
“嗯？”凌月影抬起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你可是身负至少六条人命的重刑犯，你的住处，你身上所有的东西，大概……全都已经被收走了吧。能找到的所有东西，都会被拿去做参考证据。”
晃了晃手中的终端，凌月影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放心吧，联系过你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听到这话，恐惧如同潮水般将林晦淹没，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几乎要晕厥过去。
他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智能城严厉的审判。
他可能会被判处死刑，或者……
被流放到地面的危险区域，自生自灭。
不！
他不想死！
求生的本能，让林晦一时间竟暂时忘却了浑身的疼痛和内心的恐惧。
他咬着牙，强忍着全身如被撕裂般的剧痛，猛地朝着凌月影的方向扑了过去，伸出双手，拼命想要抱住凌月影的大腿。
“凌向导！求求你！放过我吧！”林晦哭喊着，声音嘶哑而绝望，“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凌月影反应迅速，他轻轻向后退了一步，轻易地躲开了林晦这奋力的一扑。
他看着趴在地上，像一条丧家之犬般乞求自己的林晦。
“凌向导！你看到了！你也看到我的记忆了！”林晦抬起头，涕泗横流，他指着自己的胸口，声音哽咽地说道，
“我父亲……他对我有多不好！他从小就打我骂我！我……我只是太恨他了！我一时冲动，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做任何危害智能城的事情了！我保证！求求你……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求求你了！”林晦趴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额头很快就磕出了血印。
凌月影看着林晦声泪俱下的表演，心中没有一丝动容。
“非法持有并使用诱变剂，非法投放恶性感染源，故意杀人，盗窃并滥用他人数字认证，危害公共安全，散布谣言扰乱社会秩序……”
凌月影每说出一个罪名，林晦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他知道，智能城对于罪犯的处理方式。
智能城监狱设立的目的，是将罪犯改造为守法公民，降低再犯罪率。
艾奎斯会根据智能城的职业需求，为犯人提供各种职业技术培训，比如缝纫、机械维修、编程等等，帮助他们出狱后能够找到工作，融入社会。
但这，仅仅是对于那些还有改造价值的普通犯人而言。
如果是哨兵或向导犯下重罪，通常会被派往地面的危险区域，执行高风险任务，以“将功补过”的名义，让他们在战斗中消耗掉。
至于林晦……
他犯下的罪行，桩桩件件，都足以将他推向死刑的深渊。
“看来，你不是不清楚自己的下场呢。”凌月影看着林晦惨白的脸，淡淡地说道。
“你想要一个机会，想要改过自新。”
“但是，那些在医疗舱里被你毒死的人，那些在商业街被感染体当街杀死的人……”
“他们，等不来一个机会了。”
凌月影转身走向门口，头也不回地离开。
门咔嚓一声锁上，将林晦的哭声与绝望隔绝在收容室的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