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熟悉的地方,贺予文感触颇多。
车轮压过不平的路走了许久,才终于回到了这偏远的小镇。
长街的巷子路口,贺予文下了车。
黄包车夫将两人的行李各自放在地上,收了钱,便很快拉车离开。
这趟旅行的结尾算是潦草,但她还是表现得乐在其中,裴灿礼看着也很是满意。
天色暗下来,二人在贺予文家门处道了别。
“等着我。”裴灿礼挥了挥手,同她道别。
关上门的那刻,贺予文很快卸下了笑,变换了心情。
裴灿礼和她约定了下次的约会。
又要开始等。
贺予文讨厌等待,特别是在经历了昨晚的事之后。
她的打算很简单,就只是想利用他得到足够的钱,再借着他的关系买到船票。
但这段过程似乎有哪里错了。
她耗费了那样多的精力时间,连自己的感情也加注进去,扮演好一个乖乖女友,到头来,却只换回那人轻飘飘的一句“还是待在镇上最好”。
而计划之外的变故,他却总是因此受到影响,甚至事后还显出不似平常的一面。
纠结一日,贺予文决定做出改变。
俗套的恋爱把戏她已经亲身体验过了,除了能享受到一些舒适的经历,对她的计划全然无用。
贺予文发现,裴灿礼对她的容忍度,比她先前以为的还要微妙一些。
她不想要的他便不会做,前提是不违背他的某些想法。
她想要的,哪怕是他察觉到了不对劲,也会像今天一样自然地接受。
那么,只需要利用好这点,把他那不知具体的底线,变成他可以接受的不对劲便好。
他们本该是毫不相关的两个人。
贺予文刻意接近他,也受到他影响,这些影响渗透得迅速,让她害怕,本能地抗拒着。
有再多的不对劲,有再多的影响改变,也不想要继续。
贺予文迫切地想提前结束这一切,她说不清心中的慌乱源自什么,或许这是心里的某个潜意识在警告自己。
不能陷进去。
贺予文在心里一遍一遍提醒自己。
计划是,骗到裴灿礼。
直到她走下船的前一刻,都不能够放松。
下定了决心,贺予文走出院子。
一墙之隔,另一边便是裴家,对着的是裴灿礼的屋子。
在又度过了两天平常的日子后,晚上,贺予文回到家,趁着天暗走到了院子里。
她悄悄爬上墙,颇有些横冲直撞的不顾。
在给自己做好心里建设后,贺予文顺着围墙爬下,成功进到了裴灿礼的屋子外边。
她没敲门,直接便进到了屋子。
裴灿礼正坐在椅子上,听到动静,看见她的瞬间,目光凝了凝。
有惊讶,但更多的,似乎是种怀念。
“你怎么来了。”
虽是问句,却是陈述的语气,不轻不重,叫人拿不准他此刻的心思。
贺予文从小到大,足够会察言观色,但每每对上裴灿礼,还是觉着难摸清。
他莫名的情绪和感觉,她全都搞不懂。
“我想见你。”贺予文就这样直接地回答。
或许是少见她这样出格,裴灿礼一时间也没说话,只是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几叠钱就这样直接地放在桌子上,旁边放着个笔记本。
“你在记账吗?”她问,眼神不着痕迹地看着钱。
裴灿礼摇摇头,“只是在写些日记,这些是新换的现钱。”
说完,他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站起身来。
“我分才忘记去店里办事了,现下要出门过去,文文先在这儿坐会吧,若是累了,等会儿直接从正门走就好,我今晚不会回来了。”
他走过来门边,牵着贺予文椅子坐下,给她倒了杯热茶。
“翻墙太危险了,下次直接进来吧,或许你在墙那边喊一喊,我也会过来找你的。”
手已经搭在了把手上,但裴灿礼还是站在半开的门前看着,直到她喝完了手边的茶。
关上门,裴灿礼很快出去了。
贺予文走到方才的桌子旁边,桌上的几叠钱并未收起,或许是裴灿礼走得急忘记了。
手放到了桌子上。
这一刻,贺予文的心紧张得难以言说。
这些钱很多,足足有五叠。是她赚几年也赚不到的,哪怕只有其中的一叠,也够她生活很长一段日子。
若是拿走两叠,哪怕她不认识卖船票的负责人,也可以靠着这来抢到一个买票的机会,得到一张去沪市的船票,甚至还能继续用着过上很久的好生活。
贺予文很想哭。
小心翼翼地骗了人这么久,如今就有一个现成的机会摆在面前,只要拿了钱就跑,她不用再继续骗人,不用再继续这样看不到结果的日子。
裴灿礼明日才会回来,她可以拿上这些钱,连夜去码头买最早的一趟船到邻镇,再在那里买了去沪市的票,不会有机会拦住她。
她是一个骗子,再多安上一个小偷的身份也不算什么。
她想去沪市,想去见英英,想过上新的生活。
可是,可是。
有那么一会儿,贺予文心里充满纠结和不舍。
在不舍什么呢?
远山镇生活了十九年,当铺的工作也熟悉了进入正轨,她认识的许多人和事物都在这里。
可她想知道,裴灿礼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