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予文很轻地笑出声来。
眼前的小孩看着五六岁大,穿了红色的棉外套,头上还别了小花,看着醒目又讨喜。
和英英一样,她想。
这趟火车要去到外市,和沪市还隔了很远,但也算是去的同一个方向。
贺予文看着正在吃东西的小孩,心里泛起些酸涩,总觉得在她身上看到了小妹的影子。
小妹过去被送走后,长大了是什么模样?
像这个小孩一样大的时候,也有吃过这样的零嘴、穿过一样的打扮吗?
她不敢细想。
她重复了太多次这样的猜测。
英英刚出生没多久,便被送养了。
她从来就不了解小妹,不知道她任何的一切。
只是在镇上看到年龄相仿的小孩时,会多留意一些,然后猜想着,英英会不会也是这样的。
她不是娘,靠着血肉相连的纯粹,便不求其它。
她也有心,会利用这份执念,任由自己沉溺在这个寄托里,自我哄骗着,日复一日地支撑下去。
贺予文的人生里,充斥了许多复杂。
爹娘的期盼和嘱托,被当做哄骗自己的执念,粮财尽紧的辛酸,孤身一人的勇气,强作平静的生活。
人压抑久了,就是生出许多莫须有的痛意。
像是刺一样扎在心里。
火车开向镇外,开到向北的外市。
贺予文想到了外市,也继续往北走。
她一直想去沪市,为了小妹,为了自己。
只是坐上了火车,看到窗外风景不断变换的那刻,她却突然不明白意义。
裴灿礼和小孩又聊起天,小孩换到了他旁边位置。
他没抬头,贺予文就看着他出神。
裴灿礼的眉眼生得好看,低着头的时候更是突出。
分明是和善端正的长相,但周身的气场却总透着割据的冷漠感。
像是不同的灵魂瓜分了一个身体。
第一次见到他时,贺予文就这样感觉。
阴差阳错地,她也搭上了这瓜分的路子。
灵魂瓜分身体,而她只想分到他的机会和钱。
可渐渐地,这份坏心也会有变质。
她分到了更多没想过、却也享受的东西。
裴灿礼回过神注意她这边,见她对着自己发呆,便让小孩回去了原来的座位,自己起身坐到她旁边。
“怎么了?”他问,“要喝些水吗?”
贺予文点点头,接过来水杯,没有说话。
一路上,她都没再看过窗外。
……
“笃——”
火车到站了,两人提着行李下车。
这是一个只存在在贺予文所听见谈论里的城市。
说来并不算陌生,原先时不时地,一同做工的人会聊起这里的特产,以及哪家的远房亲戚住在这儿的某处屋子里。
但亲眼见到、亲身站到地上的这刻,体会是很奇妙的。
整齐却多的摊子,开阔又平整的道路,崭新带着香气的衣服。
贺予文停在原地,旁边不时有人快走过碰到,裴灿礼空出一只手,上前半环抱着护住她,又牵着人往前走。
但没走两步,贺予文便扯住手,裴灿礼被动地停下了动作。
“裴灿礼。”
他低下头,等着她将要说的话。
“叩——”
有行人不小心撞到他们,原先提着的行李箱掉落地面。
与此同时,贺予文盯紧他眼睛,继续开口。
“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沪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