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板着脸,语气刻板而生硬,她语速很快,声音越来越响亮,甚至激动之处暴露出几句英式发音。
“你来做什么?说啊!说话!你现在是扒上我了吗?提着浑身上下不超过两千美金的家当来乞求我可怜你、收留你,还是包养你?”
她毫不留情地在柯特·柯本这片雪白的墙壁上用尖酸刻薄的语词作为武器,在那上面留下野兽撕咬的痕迹。
她深深地憎恨这一切。
她恨自己居然还会爱着德米安·伊诺克这样一个恶心的人,恨自己的情绪被他牵动,恨自己失去一切,而他功成名就,还是那个潇洒自在的伊诺克少爷。
她绝不掩饰自己的仇恨,而柯特·柯本,一个足够年轻、好掌控、内心急需找到一个疗愈的港口的男孩是她最好的宣泄对象。
她不需要掩饰自己,因为他还不配让她戴上面具。他足够温驯听话,足够压抑自己,因此也必须接受若拉最深切的恶意。
“我……”
先是愤怒,再是深深的悲伤,柯特·柯本那双深邃的蓝眼睛悲伤而忧郁地注视着若拉,在他那副平静的模样里,若拉宛若照镜子似地看到自己疯狂的样子,而这让她更加愤怒。
她猛地攥住了柯本的衣领,摇晃着逼迫他弯下身子,只能仰视他,按着他的头、捏着他的下巴,痛苦地看着他的眼睛蓄满泪水。
“你在可怜我吗?!你居然可怜我?!你在蔑视我?!”
她歇斯底里地大吼,就连声带也因为女人不管不顾地宣泄而拉扯到出血,这个声音落在他的耳朵时,他甚至感觉到了一种原始的、模糊的嗡鸣声,让他头晕目眩,几乎快要呕吐出来。
她品尝到自己血液的铁锈味,偏过头吐了一口血沫。
良久,她慢慢地松了手。
“斯嘉丽……”
柯本想说什么,却被她以一副蛮横无理的姿态竖起高墙拒绝了一切──从他在若拉面前下跪的那一刻起,他彻底失去了掌控他们关系的的资格与能力。
若拉眼神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电视机发声的方向,沙曼珊·海加尔滔滔不绝地说着伊诺克联姻的细节,他妈的听得她浑身来气。
若拉突然冷笑:“滚进来。”
简短的三个字,对于他来说却仿佛天籁之音一般。他跪久了的膝盖突然站起来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抗议的疼痛,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找到一个容身之所、能够在洛杉矶继续玩音乐比一切还要重要。
柯特·柯本不会想到,他这段可悲的初恋的最大的错误在于,对于一个比他年长、富有阅历、神秘莫测的女人产生好奇,并妄想救赎她。
若拉在经过那台让人恶心的电视机时,一拳砸在上面,液晶屏幕的玻璃渣子刺痛她的手。疼痛的刺激让她保持清醒,她站定良久后,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明明嘴巴是裂开的,但她的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之情,这让她看起来格外可怖。
慢慢地,那股疯狂彻底消失,她无助地抱着胳膊,缓缓跪倒在满地狼藉里,眼泪像是橡皮擦一样努力擦掉她脸上僵硬的、属于野兽的痕迹,她绝望地心脏抽搐,感觉人性中属于美好的那一面彻底离自己远去了。
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怪物了,只能任由它在她的情绪流窜之时肆意发泄,挥霍力量。
柯本在二楼收拾自己的行李,听到响声后他快速下楼,站在楼梯口的拐角的阴影里。他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满地狼藉里的若拉,她眼神空洞又悲伤,看起来下一秒就要自杀了。
他快步走上前去弯下身子,张开双臂紧紧抱住若拉颤抖的身体。
她痉挛,她呕吐,她潮湿的眼泪缓缓掉落在地上,在昏暗的光线里反射着诡异的放射性的光芒。
“别哭,别哭,斯嘉丽,我知道你不会……”
若拉压抑着自己内心狂暴的情绪,她拼命地想要吐出几个字,但喉咙里似乎被某个怪物握住了喉咙。她眼神摇晃着看着柯特·柯本的脸晃动起来,大口大口喘气,对抗着心底那个高傲的、永不忏悔的怪物的同时,极力地想要说出那三个字。
“对……不……起……”
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她面朝下昏倒在他冰冷的怀抱里,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