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引起大家惊慌,赵老并未声张此事,只是让各家各户都纷纷加固了粮仓,确保在灾难来临之际粮仓可以平安无恙,如此一来,他们便不需要为粮食而担忧,同时借着这几日天气尚好,村中的妇人们一同上山采药,以防万一,除此之外,还加固堤坝,修建沟渠,防止洪水来袭。
而秦老在离开赵老家后,便去到山上,检查山上的大阵。
目前看来,大阵一切正常,仍在发挥着它的作用,保护着锦澈山,更保护着村子。
接下来几天,秦老和顾曦根据村子的地形以及周围的风水情况在布置着相应的风水局去减少防患于未然。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白日里,程子阳看着孩子们一张张笑得正灿烂的面容,等到回去小院,入目的便是顾曦两人忙得不可开交的身影。他默默垂下了眼睫,不做声响。
他也知道了即将到来的事情,也知道村子其实是在为这场灾难做准备。
这场灾难,会是父亲他们说的合适的机会吗?一年前埋下的东西,终于要起作用了吗?
这两年里,他每日都担心那个东西被发现。
被村民发现事小,那个东西,单拿出来并不会造成什么危害。
但如果和特殊的大阵以及特殊的时机混合,产生的效果,可就大不相同了。
村子中人,包括秦老和顾曦,即使发现了,也不会往那方面去想,但如果被那位大人知道了……
他忽然全身不禁瑟缩起来。
京城之中,怕是再不会出现程这个姓氏吧。
既已开弓,又岂有回头的机会?
程子阳闭上眼睛,在心中祈祷:
愿他一切顺利。
逐渐的,顾曦两人回来的越来越晚,休息时间也越来越少。
时间一天又一天逝去,而大家准备的,也已经差不多了。
顾曦从山上回来,刚推开门,便听到后厨的位置传来了什么声音,本以为是进了老鼠,但打开门,才注意到:
灶台下,不知什么原因,滚滚黑烟正从灶台下奔涌而出,你推我揉着扑向了程子阳的眼睛和鼻子。
带着草木灰香的刺激使程子阳下意识地慌忙起了身,闭上眼睛,捂住口鼻,止不住地猛到咳嗽起来。
生理性泪水也缓缓从眼角流出,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沿着面部轮廓流下,留下两道晶莹的湿润痕迹。
就连他原本白净的脸庞上,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黑色烟灰,浅金色的衣服更是在刚才的动作中无意落在地面上,起身时浅色衣摆上也带起了片片大地的颜色。
程子阳红着眼角,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原本打理的整整齐齐的头发上,根根干草顽皮地探着头,不合时宜的黑灰挂在清秀面庞上,东一道西一道的,花猫一般,再配上带着尘土的衣服,真是好不滑稽。
她先是在原地怔了片刻,随后才看到地上略显狼藉的炉灶,霎时间便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饶是她辛苦忙碌了许多天,疲惫无比,此时却也忍俊不禁起来。
程子阳听到顾曦的笑声传来,正要抬头说话,却被顾曦先行一步止住了话语,她像是提前就猜到程子阳想要说什么一般,先他一步开了口: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想笑你的。”
他闻言,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又咽回去,俯下身子想要将被自己搞砸的炉灶收拾好,却再次被顾曦制止了动作。
“放着我来就好。”说着,她又忍不住笑出声,
“你且先去把脸洗干净,再去换一件衣服,然后再来帮忙也不迟。”
程子阳虽然没有照镜子,却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一定是有辱斯文,便也不推辞,转身准备离开,却看到顾曦此时朝着案板走去。
火光电石之间,他忽然想起来案板上还有自己切的有些歪瓜裂枣的蔬菜,一种名为惭愧的情绪从脚底向全身涌动,他不自觉地上前走一步,想要挡住顾曦的视线。
但动作终归是慢了一步,案板上的东西已经尽数被顾曦收入眼中,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抱歉,擅自摘了院子里的东西,还将它们变成了这个样子,真的很抱歉。”
顾曦摇着头,不在意地摆摆手:
“左右吃到肚子里都是要成为渣滓的,不用太放在心上。”
见程子阳没有说话,顾曦原本还带着些许笑意的面庞,却在瞬时间便收了起来,她转过身,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凝重:
“自从你醒来过后,粗略算算,我们也已经认识了数月之久,我个人认为我们也应该可以算作朋友了,不知道你如何认为?”
在顾曦的眼下,他看到了一片乌青,双眼虽然仍是和往日一样,但在这样本该神采奕奕的眼中,他却看到了怎么也遮掩不住的疲态。
无论是眼下浓重的黑眼圈,还是双眼中的疲惫,种种迹象,无一不说明着她近些天来的劳累,既然如此,自己也不应该再给顾曦添麻烦了,尤其还是这种事情。
他注视着顾曦的眼睛,重重地颔首道:
“你既以朋友之礼相待,那我也万万不可辜负于你的信任,在我心里,你也是我的好友。”
顾曦听到后,没有表示,只是在半晌后才叹了口气,摇着头,眼中满是他看不懂的神色,
“荣幸之至。”
话毕,她便不再说话,而是转过了身,继续处理着厨房里的狼藉。
程子阳见状,也不再多言,取而代之的是转身离开。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出厨房后,顾曦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望着他的身影喃喃自语:
“程子阳,你刚才的所思所想,究竟是什么?你说的话,到底有几分是假,又有几分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