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正东毫不客气地接过馒头啃一口,坐在他对面,小声地问:“付队,你好像不意外?”
付靳锋喝下嘴里的汤,嚼着汤里没有一点油腥的白菜帮子,慢吞吞地说:“你觉得我该意外?”
徐正东撇一眼人声鼎沸的食堂大厅,确定没人注意到穿便衣工作的他们,这才转头说:“那个肖大芳是杀人凶手啊,这些天,她一直装头晕失忆,不配合我们的工作,暗地里一直让她的姑姑,帮她打探案发当天的消息,她这是把我们公安同志当猴耍,付队你为什么不把她直接逮捕,抓去局里好好审问。”
命案发生快一个星期了,凶手到现在还没抓捕归案,受害者的家属每天都会来局里大哭大闹,榕市人民日报的记者也每天来蹲点,拿着一个老旧的海鸥牌相机,对着受害者家属和他们公安一阵乱拍,对他们各种提问。
他们公安不方便透露案件细节,也让那些记者不要乱报告,他们嘴上答应的好好的,转头就把自己的胡乱猜测发到报纸上,搞得榕市百姓人心惶惶,不少人结伴来公安局催进度,他们平章公安分局的门口现在像菜市场一样吵吵闹闹,烦得他们都不想呆在局里。
为了尽快结案,这些天,他们分局的公安,对现场反复勘察,也对受害者及嫌疑人的人际关系进行各种排查,只有肖大芳有重大的嫌疑,她却一直装失忆,他们公安局要不采取一点强硬的措施,这案子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案。
“不着急。”付靳锋放下汤碗,翘着二郎腿,姿态散漫道:“案发现场疑点丛丛,死者死于尖刀利器,那种刀,是肉联厂分割车间工人用来剔骨头的小尖刀,肖大芳一个农村女同志,怎么能拿到肉联厂工人的刀?死者死时穿着一件贴身棉内衣,一件加厚春长外套,衣服扣子都扣着,腹部中了多处刀伤,但伤口较浅,不至于要人性命,真正要死者性命的,是他左心脏那一刀,一刀致命。从伤口来看,死者腹部中的刀痕,很有可能是跟他体型体力悬殊的女性所致,左胸口的致命刀痕,不像是女性所致。我到案发现场时,死者的血迹还没干涸,死亡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嫌疑人脑袋被砸一个血窟窿晕了过去,从脸上干涸的血迹来看,她是在死者彻底死亡之前砸晕的,如果真是她杀了死者,她装晕也没用。”
徐正东被他这话惊得差点噎死,这些话,他之前都没听付靳锋提起过。
他慌忙喝两口付靳锋喝剩下的清汤,把馒头彻底吞进嘴里后,喘着粗气道:“那会不会是她把人杀死以后,害怕事情暴露,故意把自己砸晕,企图洗清嫌疑?现场除了她和死者的脚印,没有其他人的脚印。”
“如果真是她杀了死者,她为什么不直接离开现场,直接逃亡,何必砸晕自己,多此一举来演戏,等着公安来抓自己。现场没有其他人的脚印不是最奇怪的,奇怪的是李沐跟高莉在楼下搜查时,李沐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跑动声,还看到一闪而过的红色鬼影,他们追出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付靳锋看向窗外明丽的天空,狭长的眼眸里冒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扬:“不管肖大芳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也不管她是不是凶手,她要是聪明人,总得付出一些行动,才能得偿所愿。”
徐正东:“付队,你的意思是......”
“今晚让李沐跟高莉守门口,你和老丁他们守在医院外面的暗处,注意,不要惊动了嫌疑人。”付靳锋收回目光,站起身来道。
晚上十二点左右,榕市人民医院基本出于熄灯状态。
六零年代物资匮乏,榕市作为西元省的省会城市,虽然通了电,家家户户都能用电,但大型的公众场合,还是主张节约用电,不会像后世一样,安装许多节能灯,路灯什么的。
医院住院部只有两盏昏黄的梨形灯照着大厅,肖窈穿着一件黑色双排扣长衫,同色长裤,一双布鞋,外套这几天穿得浅蓝色衣服,慢悠悠地住院侧楼门口走了出去。
她站在侧楼门口左右看了一下,似乎在辨别方向,接着朝左边走去,越走越快,很快消失在一条小巷子中。
躲在医院附近暗处的六名公安见状,立即悄无声息地跑步跟过去。
人民医院处于市中心,周围全是老旧的居民房屋,附近有好几个机关单位和大工厂,有十几条大街小巷,六名公安跟了一会儿嫌疑人,因为天色太黑,嫌疑人东转西转,行动敏捷,像是知道他们在跟踪,很快甩开了他们。
半个小时后,几个公安回到医院外的住院部小花坛前,向付靳锋报告:“付队,我们跟丢了。”
付靳锋嗯了一声,“联络严队,让他们离石楼远一些,不要让嫌疑人发现他们的存在。”
“师傅,你就不怕嫌疑人跑了?”李沐十分担忧。
付靳锋裹紧皮夹克,跟着徐正东几人往石楼方向走,边走边道:“嫌疑人是个聪明人,她想洗脱嫌疑,光靠她自己肯定不行,她必须和我们合作,才能彻底证明她的清白,她要真跑了,那杀人凶手的罪名就会落实,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同志,能逃一辈子,当一辈子的逃犯?”
李沐恍然大悟,难怪他师傅不担心嫌疑人跑了,按照破案定律,杀人凶手和嫌疑人都会回到凶案现场,一个是欣赏自己的杰作,一个是寻找案发遗留的证据,不管肖大芳往哪里跑,他们只需要在石楼附近守株待兔,她总会出现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