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铁花嗜酒,没两日就在客栈结识了一群酒友,他年纪虽小,酒量却好,许多三四十的老酒鬼都喝不过他。
酒过三巡,估摸着这些人处在似醉非醉之间,胡铁花便开始套话。
“我有一个朋友,来镇上寻亲,他要寻的人家姓江,有个姑娘叫代真,你们有没有认识的?”
话一问出,桌子周边围着的四五个醉汉先是愣愣地望着他,随后陷入回忆,再然后,齐齐摇头。
胡铁花“啧”了一声,狐疑地追问,“一个都没有?”
一个醉汉咬着大舌头,摇头晃脑地回道,“姓江的人家是有数的,但也没听说谁家的闺女有名字,平时都是大妮二妮地叫,就是起名字,也只给男娃起。”
再则,镇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里的几个醉汉哪能认识镇上所有的人家。
胡铁花走捷径失败,转而打听起镇上所有姓江的人家,他想,这个范围可比楚留香逐户查看小多了。
三个人在镇上忙活了快半个月,姓江的人家拜访了不少,却连代真的影子都没见到。
如此处处碰壁,胡铁花唯有喝酒安抚自己忙碌的身体。
楚留香十分感激朋友为自己忙前忙后,“所以……为何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来寻亲的?”
胡铁花满不在乎地昂着脖子灌酒,“这就是个借口,不然人家早把我们当潜在罪犯赶出镇子了,再说了,岳家难道不算亲戚?”
说到“岳家”时,胡铁花不怀好意地凑过来调侃,楚留香扬了扬眉,手掌举得高高地作势要打他。
胡铁花忙缩着脖子认输。
看着朋友打闹,姬冰雁向来深沉的眼中,也不由浮上几分笑意。
转机是猝不及防到来的。
那一日,胡铁花听说附近的村上有集会,集上有农人自酿的无名酒,好奇之下,硬拉着楚留香与姬冰雁去“涨见识”。
农村的集会多是些自种的水果蔬菜,还有些山野小吃。
胡铁花虽是奔着酒来的,却也没错过这些难得的吃食。
三个大男人几乎能从集市的开头吃到尾部。
路过一个摆着许多干野花野草的摊位时,楚留香多看了几眼,晒干的野花有种奇异的香味,偏药味的清香令他有种亲切的感受。
恰逢有路人询问这些东西的功效,一个熟悉但稚嫩许多的声音不紧不慢地答道,“这是金银花,有清热解毒、保肝利胆的功效,无需特意熬煮,开水冲泡即可……”
楚留香倏地望过去,那女孩慢半拍也看了过来。
楚留香愣住了,一模一样的眼睛,如今却有十分的神采,温和笃定,教人一看便不自觉沉溺进去。
他心潮起伏,眼中几乎淌出热泪。
代真被他眼中过于澎湃的情感惊退,转过头去,继续向那位客人推销,“这是车前草,小叶的,清热利肾,可治疗咳嗽。”
胡铁花被姬冰雁一扯,回头发现少了一人,再一看,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人看的少年,不就是落下的楚留香。
他沿着楚留香的目光看去,不停走动的人群挡住了那个角落,他反手拉着姬冰雁往回走,“这是,找到了?”
两人没靠得太近,在几丈外站定。
代真接过钱,送走客人,那个奇怪的少年还是那样看着他,仿佛连眼睛都没有眨过。
她不自在地揪了下铺在地上的土布,装作不经意地看过去,少年还是看着她,还对她笑了笑。
她到底年轻,沉不住气,又过了一会儿,走过去搭讪道,“你为何一直看着我?”
楚留香只顾笑,过了片刻才想到她似乎说了什么,忙问,“你说什么?”
代真哑然,疑心这少年脑子有毛病,默然了一会儿,才道,“我说,你为何一直看着我!”
“我、我……”楚留香编不出来,低眉瞟着她,“我看你眼熟……”
代真摇头,“那你大概认错人了,我从未见过你。”
“没见过怎么了,今日相遇便是有缘,你们彼此通个名姓,便认得了!”胡铁花看不过楚留香那呆头呆脑的模样,没忍住插话。
代真默默地坐回原处,“不要。”
胡铁花走近,望着失落的楚留香,“为何啊,我这朋友长得如此俊俏。”
代真认定他们不怀好意,撇过头去,半个字也不肯说了。
直到一位牵着小孩的妇人走过来问价,代真脸上才有了笑意。
等人走了,胡铁花大手一挥,“你只跟客人讲话?好,我把你这里所有的野草都包了!”
代真愤愤地瞪过去,“什么野草,这些都是《本草纲目》中记载的药草,对人很有好处的。”
胡铁花点头,“行,药草,药草,我把你所有的药草都包了,只有一个要求,陪我们走一走,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