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走吧。”谢维清道。
李空正在下面拿着扫把扫地上的发碎,他抬眼看了他们一下,“准备走了?”
“嗯。”谢维清过去把包背上,“刚就想说,你怎么留胡子了。”
李空摸了摸自己的胡茬,“不好看吗?我看抖音上有些留胡子的男生挺帅的。”
谢维清轻笑,“看着像混□□的。”
“那也是大哥级别。”李空扫完头发,一屁股坐软椅上,笑着道,“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吧。”
谢维清看了看霍川,霍川道:“我都行。”
“那行,我跟我妈打电话说一下。”谢维清说着便掏出手机,忽然想到:“把梅姨也叫上吧。”
“嗯。”李空拍了拍裤腿,一看时间已经六点了,“想吃什么?”
谢维清想到在楼上看到的电磁炉,“烫个火锅?”
“可以可以,我好久没吃火锅了。”霍川笑嘻嘻地插了一句。
“行,那你们去旁边那个菜市场买点菜,我收拾一下屋子,晚上就在这下面吃。”李空起身,伸了个懒腰。
谢维清应了声,带着霍川出了门。
霍川出了店便走向他的红色电瓶车,正掏出钥匙,被谢维清打断道:“你干嘛。”
霍川僵保持刚刚的姿势,“不骑车去?”
谢维清指了个方向,“就前面那个路口,拐进去就是菜市场,骑什么车。”
“好吧。”霍川把车钥匙揣进了裤兜,跑到谢维清旁边和他并排走着。
“那个梅姨,是谁啊。”霍川问道。
谢维清的手放进上衣口袋,“晚上吃火锅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路上,谢维清给傅文箐打了个电话说不回去吃,傅文箐在那边问了几句,嘱咐他注意安全便挂了电话。
二人没走多远,拐进了一个路口,过去便是江县西边最大的菜市场。
谢维清已经好些年没有进来过了,但菜市场还和记忆中的一般模样。
脏污的地面,挤夹在路两边的箩筐地摊摆着时蔬,年迈的农民摊主,掌纹里似乎永远都是干掉的棕色泥土。此起彼伏的声音,人,狗,活畜。叫卖,还价,甚至争吵,因为两三毛钱闹得面红耳赤的人,走出几米远后仍要回头呸一口唾沫。
往里走,肉糜的味道扑鼻而来。带着鲜血的生肉味夹杂着路边的垃圾污水和陈年的砧板味,挂着皮质围裙手起刀落的宰肉汉子。鱼腥味算是里面特别的味道,又或许不那么特别。特别的是鱼被开膛破肚的场景,鱼的内脏被熟练地剔出,丢进剖鱼人脚边的筐,带血的黏液拉得老远。鱼睁着眼张着嘴,和死之前一个表情。
再往里,是热水与畜生羽毛的味道。
中年女人抓着鸭子的脖颈,割开喉管。鸭子的血滴进下面装着盐的碗,血凝了便是鲜鸭血。血滴干净了,鸭子被丢进滚烫的沸水来回翻滚。烫好后,女人把鸭子捞出来,拔掉大毛,剖开肚子,取出肠肚,剪了指甲,镊掉小毛。毛落了一地,融进泥水。女人穿着紫色的橡胶雨靴,稀疏平常地忙碌着。
鸭子的死亡被这个女人安排得井井有条。
谢维清和霍川站在不远处,还有别的人也站在不远处,都等着想买新鲜的内脏和鸭肉。
霍川吞了吞口水,“清哥,站这儿干嘛,怪血腥的。”
待女人一切处理好,谢维清道:“买鸭血鸭肠回去吃。”
二人又买了些别的菜,霍川一直沉默。
谢维清偏头看他,“怎么了。”
霍川抿了抿下唇,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谢维清见他不说话也不再问。出了菜市场,霍川才道:“我感觉我这辈子都吃不下鸭血和鸭肠了。”
“为什么。”谢维清看到霍川复杂的表情,轻笑,“觉得鸭子可怜?”
“嗯。算是吧。”霍川闷闷道。
“被鸭子吃掉的虫可怜吗。”谢维清恢复惯常的表情,“如果鸭子可怜,那虫也可怜,虫吃掉的小虫也可怜。”
“霍川。”他语气淡淡的,“你可怜不完的。”
这一瞬间,霍川打了个寒战。
他觉得谢维清和他不一样,和他们不一样。
他忽然想起了李空说他性子冷。
或许谢维清不是冷,是理性,消极的理性,悲哀的理性。因为理性所以隔岸观火,站在一边看着别人飞蛾扑火。
他不是会做飞蛾的人,也不屑于和飞蛾为伍。所以他好整以暇,懒洋洋地冷静旁观,看完以后还能给出冷静的评价。
“清哥。”霍川忽然道,“你喜欢别人会是什么样子?”
“好奇这个干什么。”
“好奇嘛。”
“不知道,和平时一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