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念致一副“你不信任我”的模样,生气了,坐起来,从桌子上拿了个洗好的桃子,狠狠的啃下去。啃完十分得意的看向压根不舍得离开的任故文,仿佛他咬的桃不是桃,而是任故文的头。
软桃汁水多,顺着单念致的手臂滴到床上,他赶紧弯腰找垃圾桶接着,任故文见状,抽出张湿纸巾给他擦手和脸,温柔的嫌弃,“都多大了,吃东西还沾一脸。”
任故文说什么就是什么,在他眼里,单念致就和百变金刚一样,乖巧的时候变三岁,任性的时候变成年,切换自如。
想得挺美。
单念致撇撇嘴,道:“那么大一桃,谁吃不都是这个样子。”
说话间,朝任故文做了个鬼脸。
任故文的目光落在单念致身上,没移走半刻,他们两个人像是得了同一种病,不能分离的病。
分桃可以。
咬了一口单念致递过来的桃子,任故文才眷恋不舍的离开病房。单念致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想着今天估计就能出院,下了床去卫生间洗手,开始慢慢的收拾东西。
昏迷那三天积攒的补品不少,全堆在墙边,不过看其贵重却敷衍的程度,不难推测,这些都是和单家沈家有过生意往来的老板们吩咐助理送的,全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单念致暂时不需要吃鱼胶虫草这类大补的养品,站在墙边不知从何下手。
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包装,是某个国民品牌的零食,很受学生群体的喜爱,单念致在学校那段时间,任故文给买过不少。肯定是不是那些大老板买来的,单念致提出箱子,看到上面贴着张便条,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字,单念致歪头看到:
单哥哥早日康复,不要想不好的事情,要天天开心^_^
——小睿
睿这个字对于幼儿园的小朋友太困难了,写的非常大,比别的字多占了好几格。
单念致捏着纸条,提着箱子坐在沙发上,拆开一包零食慢慢吃起来,也就只有那么小的小朋友,才会探望病人时送零食吧,单念致想着,心底却不免疑惑,任故文虽然有林戎的号码,但任故文应该不会联系他,那林戎是怎么知道自己住院的?
咚咚咚——
门没关严,半敞着,听到敲门声,单念致抬起头来。程澜走了进来,一旁还跟着沈妍。单念致盘在沙发上的腿放下去,声音没什么起伏,问道:“你们来干什么?”
程澜道:“念致,听沈总说你醒了,我和阿妍一起过来看看你。”
“那天你着实把大家吓了一跳,”程澜揽着沈妍往前,说,“阿妍担心了好久呢,看到你状态不错,总算能放心了,是吧?阿妍。”
沈妍,程澜的未婚妻,沈墨雪的侄女,单念致的表姐。沈妍点头,看了一眼单念致,道:“念致,你这次真是太冲动了,姑姑就你一个孩子,你要是出了意外,让她怎么办,我们是一家人,有过不去的坎可以说出来,大家会想法子帮你,再怎么着也不能想不开啊。”
单念致拿出块零食,缓慢的送进嘴里,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实际上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程澜附和道:“如果是因为订婚的事情,你不喜欢向琳,等过段时间就取消婚约,多给向家点补偿是没问题的,没必要伤害自己。”
这对夫妇一唱一和,终于触发了关键词。单念致抬起眼皮,呵笑一声,盯着二人,道:“程总,你说对了一半,我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订婚,但不是这场。”
没必要说那么具体,在场人心知肚明。
饶是在各种名利场上游刃有余,可以不失风度的和竞争对手谈笑风生,程澜的神情也僵住了,他心中始终有道跨不过的深渊,中间横亘着一条人命,一条鲜活的、十九岁少年的命。
作为程家的继承人,过去二十几年,程澜肩上背负了很多,家族的期望,企业的发展,以及外界的评价。别人认为程家的继承人应该是强大、无坚不摧的,不然就是子承父荫、德不配位,所以他必须迅速成长起来,将外界施加的压力炼成厚重的盔甲,用来保护自己,用来抵御外敌。
这个过程太艰难,只有方深若鼓励他。
早在单念致还堆积木玩泥巴的年纪,方深若已经会把肩膀借给程澜,让疲惫的他有了短暂的喘息。一次又一次,相爱的人躲在外人的视角盲区牵手,依偎。
然而,他们就像所有虐心的传奇故事一样,一件盔甲抵挡不了百万大军,程澜还没有足够的对抗家族的能力,所以和沈氏联姻的一个月前,他们分手了。
直到后来,相爱的人诀别,他们再无相会的可能。
程澜沉默着不说话,单念致品味他难堪的故作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