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榆音的心突然狂跳起来,在阴暗潮湿的厨房里,耳边除了母亲的声音还有碗筷的滴水声,时而尖锐时而温柔的女声让他不由自主地紧张。
“陶陶啊,我和你弟弟准备去北京玩一圈,他准备要工作了,以后能出来玩的机会不多,”赵沁雪站在室外,晒着太阳,“你有时间见一面吗?”
日程表挂在玄关,夏榆音过去看了一眼,努力从满满当当的字里找一点时间,“如果你们觉得晚上八点不晚的话,一起吃顿饭吧。”
赵沁雪拉着夏清川让他跟哥哥打招呼,夏清川含含糊糊的,飞快地叫了一声“哥”就没了下文。夏榆音叹一口气,静静地听弟弟被数落,而后插空说了句“我先挂了,回见”。
他把手里的碗擦干,放回橱柜,接上电话前的回忆又笑了一下。
“夏工,还不走啊?”天色已经暗下来,晚高峰堵得不成样子,同事手脚并用,赶在车道彻底堵死之前把车开了出去。
夏榆音打算直接从单位去吃饭的地方,他掐着表,等闹铃响再出门。正当他以为自己已经是最晚一个离开的时候,走廊外传来响动,一男一女正在讲话。
他推开窗户,“你也加班?”
宋存蹲在地上,面前放着一个盒子,精致优雅,还有股幽香。
“新买的香水,夏工要闻闻看吗?”宋存拿起盒子里的东西,递给夏榆音,“怎么样?”
浓烈刺鼻的皮革味道,烟熏火燎的,呛得夏榆音直想吐。
“看来这不是夏工喜欢的味道,我还有一瓶爱慕,要试试看吗?”宋存收回香水,状似不经意地问。
“不用,你自己喷吧,我先走了。”
太恶心了,夏榆音暗自庆幸,还好不是在车上闻到这股味道。他本想再思考一下这香水有什么问题,但那股皮革味已经把他的大脑熏宕机了。
影响胃口。
夏榆音迎着风走出研究所,晚风很凉,手指尖被吹得微微发红。
赵沁雪站在餐厅门口,旁边的夏清川头也不抬,很认真地在玩手机。
“妈,先进去吧,”夏榆音走到餐厅门口,伸手想把赵沁雪带进去,对方却拒绝了,“怎么了?”
“忘了和你说,我还请了一个人,他帮了我们不少忙,得请他吃顿饭才好。”
夏榆音在心里重重地叹气,但还是扯出一个微笑,“他什么时候到?”
早知别人来,我就不来了。
赵沁雪越过夏榆音,看向他身后,“来了。”
夏榆音回头看,一个穿着戗驳领大衣的人闲闲走来,踩着双白色板鞋,手里还拎了条围巾。
“妈,他不会就是你请的客吧。”他看着已经走到面前的江聿,又看赵沁雪点头,表情更加复杂。
“怎么不叫人呢,”赵沁雪斜了夏清川一眼,“学勤快点,多笑笑,嘴巴甜点,知道吗?”
江聿不在乎夏清川的嘴甜不甜。他把围巾拢到夏榆音脖子上,抱怨道:“虽然没这么冷了,但还是不能穿这么少。”
“我不冷。”
“手都冻红了还说不冷。”
他二人在后面为了条围巾拉拉扯扯,引得前面的赵沁雪和夏清川频频回头。
有人满脸温柔笑意,给对面的人系围巾,骨节分明的手还勾进了围巾里面,惹得对面的人又羞又恼,抓着他的手,还扒拉不下来。
察觉到前面射来的目光,夏榆音怒而一拍,“我戴着好了吧。”
夏清川盘算半天,突然开窍,瞬间明白了他哥和那人的关系,“妈,咱们先进去吧。”
“江董,您来点菜吧。”赵沁雪微微一笑,把菜单转到江聿面前,对方拿到菜单,递给了夏榆音。
“阿姨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小江就好,”江聿往夏榆音那边靠近了一点,“你来点吧。”
夏榆音说随便,把主动权又扔了回去,就这样来回两遍,他实在受不了了,指着其中的某几个菜品,“那就这些吧。”
赵沁雪眉头一拧,“不行,这个热气,还是换成……”
最后还是变成赵沁雪在点菜,还把夏榆音点的基本都否了。
她还在笑,在听到夏榆音对江聿说“你芹菜过敏别喝这个了”的时候,才终于放下笑脸,点着夏榆音的肩膀让他跟她出去。
“江董芹菜过敏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我没有点芹菜。”夏榆音靠在墙上,无奈地应对母亲的质问。
“那我换菜的时候你不会提醒我一下吗?”赵沁雪声音陡然提高,“你木头成这样吗?”
“办事一点都不机灵,这么大的人了脑子跟死的一样,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我指望你什么?”
“从小就这样,瘫着个脸,话也不说,也不知道谁惹你了,”她滔滔不绝,讲的都是夏榆音已经听了二十多年的话,“这下好了,人家江董又出钱又帮你弟弟解决工作,我们连顿饭都请不好,你满意了?”
夏榆音静静站着,除了呼吸什么动作都没有,赵沁雪的话从他左耳朵进去,在胸口搅出一片水花,再从右耳朵出来。
已经习惯了,他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在包厢里吃饭的人会不会因此受扰。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的脸,刚见面的时候优雅又有分寸,现在却扭曲在一起,嘴里说的都是些带刀子的话。
夏榆音随她去说,他现在终于能空出一点时间,仔细想想香水的事情了。
“嘶——”夏榆音突然吃痛。赵沁雪见自己不管怎么说,夏榆音都没反应,便伸出手拧着他的胳膊把他拐了回去,
其实江聿已经察觉到门外的动静,他留心听了一会儿,筷子在手里发出不安的叫声。